“候爷您明日就要走了,大小姐这是舍不得您呢,您看大小姐一直盯着您瞧眼都不眨,到底是父女连心,真真儿让人感动啊。”
安夙盯着纪战,脑中思索着那个问题,直到有六姨娘娇声音响起,才收回视线垂头。
永宁候却听得心头发暖,想着自己傍晚说的那些话,怕是有些将她吓到,势拿挟了块水晶蹄髈放进安夙的碗里:“不用担心爹,爹很快就会回来,倒是你这些日子瘦了许多,以后每顿多吃点儿早些把身子养回来,免得你大哥回来看着定要心疼了。”
刷——
席间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看着安夙,无数双眼神有期待,有愤恨,有嫉妒有羡慕也有隐忍,更多是等着看热闹的冷漠。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她不屑的将那肉扔出碗里。
而后永宁候发飙的固定场景。
安夙垂头看着碗中裹着浓浓酱汁的肉块,半晌没有反应,旁边有人不动声色的拉了拉她衣摆,安夙抬头正是坐她下首位的纪少亭。
纪少亭望了望她又看了看她碗里的肉。
用眼神示意她吃下去。
少年腼腆的脸上泛着一抹红晕,安夙敏锐的查觉他手有些僵,几乎在她抬眼便收了回去。
明明怕还要凑上来,这纪少亭倒也有趣,照理来说他是纪家庶长子比之纪少钰纪少蒙还要有一争之力,毕竟几人的年纪摆在那里。
可纪少亭未习武,也一直都很本分,在尚林书院很受夫子喜爱,十三岁考中秀才,十四岁外出游学,去年又被老太君送往南山书院呆了大半年,直到年初回帝都得丁绶举荐进了国子监,看样子也是要下科场,入朝堂的。
是看在林晏柏的面子上,所以才做这个好人?
安夙不置可否,扭头拿起筷子将那肉挟了起来,在众人失望的眼神中缓缓放进嘴里,咀嚼、下咽,又挟了一挟青菜放进永宁候的碗里,而后便垂头自己吃自己的,也未再看众人。
纪少亭微微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手心都已汗湿,心中诧异又疑惑,他没想到大姐会听他的话,更不知大姐何时竟变得那么有杀伤力,天知道她刚刚看过来时光是一个眼神,竟然让他有些无法动弹。
相反于纪少亭的疑惑,纪战却是有些受宠若惊。
“好了好了,都吃饭还看着干什么,难不成看着就饱了?”
他沉眉肃脸,粗嘎的声音隐有丝沙哑颤抖,挟着那挟青菜全喂进嘴里,大口嚼着,老牛嚼干草一样的咯吱声,落在刘氏耳中简直像霹雳一样刺耳。
她费尽心机才让这两父女水火不容,可如今这俨然就是他们关系要破冰的节奏,多年心血毁之一旦,她心中冒火脸上却不得不端着得体的笑,岂止一个憋屈可以形容。
尤其看着纪老在君满意的脸色,还有六姨娘那张妖娆的脸蛋,刘氏更是恨到后槽牙都已咬紧。
纪嫣然捂着胳膊,垂头眼中大颗泪珠子掉进碗里,她当众被打糗事被揭丢尽了脸面,回府后爹不止没安慰她半句,还狠狠训了她一顿,可这个贱人不止未受罚,父亲居然还给她挟菜。
到底是凭什么?
她纪嫣然有哪点比不上纪华裳?为什么所有人都宠着她,即使她犯了天大的错惹出天大祸事,父亲祖母也都会包容她,她也是他们的女儿是他们的孙女凭什么要被如此对待?
纪嫣然恨到心尖都开始扭曲。
可她却不知,事发后幽冥便回府尽数禀明纪战与纪老太君,那两人又怎么可能会不调查?纪老太君当时就命纪战着暗卫虏走柳梦筠的贴身丫头,前后不到半柱香便将所有事情都逼问了出来。
若非她招惹安夙,安夙也不会对付她。
她与柳梦筠煽动学子联手陷害安夙的计划无疑是很好的,可惜她太过急进戏作的太掘劣终究露了馅儿。说到底一切都是她自找的。纪战未挑明也是对她母子有所愧疚,又看她已受伤,想给她留点颜面,才未对她重罚。
可纪嫣然心中对安夙的不满由来已久堆积太深,不止未能体会纪战与纪老太君一番苦心静思己过,反一味的只想着彼此待遇的不公,钻进了牛角尖里越走越远,大约也是纪战想不到的。
厅中气氛有些沉寂。
纪少钰伸手握了握刘氏的手,又扯了扯纪少蒙的袖子,眨了眨眼也伸长手给纪战挟了块肉:“爹,这是您最喜欢吃的红烧肉……”
“还有这个水晶饺子孩儿记得爹最喜欢吃,您多吃些,孩儿祝您在边关多打胜战早日回来与祖母和我们团聚。”纪少蒙先挟给了纪老太君,这才给纪战挟了个水晶饺子,肉乎乎的脸上堆着笑,看得纪战肃穆脸庞也溢出一丝慈色。
“孩儿也敬爹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