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寂寂,月光悄然落在莲池上空,映出满池碧绿,周遭树影婆娑,偶有几只寒蝉鸣秋声间歇响起。
莲池边少年与少女相对而立,中间隔着三步不到。少女只静立着似在等少年的回答。少年蹙眉看着少女眼中似有不解,却未开口相询。
沉思良久,纪少亭道:“众所周知,如今朝堂之中贤王呼声最高,若论贤德与才能也都有其过人之处,三皇子萧澈背后有沐家支持自有一争之力,七皇子萧衍,八皇子萧翌也都各有势力,大皇子萧祈看似远离朝堂,可王皇后还在丞相还在,还有王家的支持。而朝堂形势向来都是瞬息万变,更有世事无常,所以,最终谁能够胜出,少亭,不敢妄下断言。”
世事如棋,往往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今的朝堂形势因着安家消失,早已重新洗牌,甚至连永宁候府也被提前拉进这漩涡之中,能否全身而退也还是未知之数。当然,纪家本在边缘,迟早也逃脱不了被卷入的命运。
许是这些话题太过沉重,纪少亭说完沉默不语。
直到女子清浅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沐竹与沐池与你同在国子监,你与他二人可熟?”
“沐竹沐池?”
纪少亭蹙眉,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安夙的思维:“之前我们都在尚林书院沐读,后来又一起进了国子鉴,说到关系应也只能算是同窗之谊,大姐你问他们做什么?”
安夙只淡淡扔出两字:“问问。”
又问问?
“哦!”
少年哦了声眼中满是狐疑,联想今日之事,纪少亭心中猜测着是不是大姐甩了六皇子,打算转移目标挑选其它人?
如果是倒也好。
可沐竹沐池?父亲祖母怕是不会同意,撇开其中牵扯不说,沐家二子虽名声在外,可在他来看也未必就是好人选,况且女儿家婚姻大事岂可如此儿戏?至于国师不能娶妻则是本能被他排除在外。
正当纪少亭思索着如何开口劝她打消这个念头时。
安夙已转身离开:“五日后你送上拜贴,用以文会友的名义请这几人到流霞阁一聚,记得叫上三皇子,同为十俊十美榜上有名者,我也想看看,他们与萧宁到底谁更胜一筹。”
“大姐,人不可貌相,看人不能光看脸,你等等……”
纪少亭很想说所谓十俊十美榜,不过是帝都之中那些无聊的人弄出的无聊玩意儿,根本不足以采信。再说三皇子也不是他说请就能请到的,可安夙早就转过拐角消失不见。
完了,弄巧成拙!
本是想劝大姐不要再一意孤行拿自己名声儿戏。可谁曾想却被大姐指派摊上这么个任务。若真按吩咐去办,他岂不是亲手把她给推进火坑?可这种情形他能拒绝么?就算他拒绝,大姐又会善罢甘休么?
不用问也知道答案是:不能,不会!
时间地点,连名头都给他想好了。
纪少亭站在原地眉头都纠结成拧成了麻绳,许是关心则乱,竟半点未察觉今夜他与安夙间的谈话从一开始就被完全被安夙主导。
翌日一早。
天还未亮候府府门外,便有两骑扬蹄远去,马上之人正是永宁候纪战与从事中朗将明邰,与随行其余人等会在城门会合。纪老太君领着府中众人相送,直到再看不到,方才回去。
安夙站在人群角落,凝着那魁梧背影消失的方向,也看着纪老太君眼中的担忧和转身时两鬓丛生的白发,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道同样巍峨的背影和另一抹纤细温婉的身影。
小时候,父亲每次出征,母亲也总会细心替父亲打典行装,也会亲手替他穿上战甲一再叮嘱父亲保重自己,再送父亲出门,看着父亲骑着乌凤的背影绝尘而去独自抹着眼泪……
许久,安夙转身,却正对上纪少亭,少年眼圈有些发黑,看到安夙投去的视线连忙低垂下头疾步走开。
颇有种逃遁的狼狈。
安夙也未询问,只以为纪少亭在后悔昨夜酒后失言,便直接去了书院。半点没想到少年思绪早就被她带偏。更被她一个要求难住,辗转反侧想了整夜也未想到办法,又生怕被她催,只能选择暂时躲开她。
永宁候走后的几日,安夙都早出晚归,除了书院睡大觉便是光顾各个酒楼茶肆喝酒听曲赏段子,日子过得浑浑噩噩。
可谓,今夕不知何夕!
许是未闹出什么事,桐落疏影里的人也都渐渐放开。惧不往她面前凑,也绝不会招惹她,倒也相安无事。
丁凝未再与安夙说过话,似有意保持距离。
纪少亭依旧每看到她前一刻还想踮脚上前,下一刻又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