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茶时分后,一个小兵忽然捂着肚子,痛苦地叫道:“好疼!”
旁边的人刚想去看他,忽然自己的肚子也疼起来,用手捂着栽倒在地。
一整片城墙上,到处都是呻吟的声音,这声音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就变成了一片死寂。
城门官在城墙上也点起了一盏红灯,然后带着最亲信的一批手下人,走到了绞盘前面,用力转动绞盘。
“二皇子,成了!”秦川兴奋地叫道。
一行人马从院子里出来,悄然快速地跑向城门。
也许无论谁都想不到,一夜的火与厮杀,但到了真出城门的时候,却只是这么静悄悄的一场。
绞盘在黑夜里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好像有点太刺耳了些,让人听得牙齿发酸。
而天曜京城巨大厚重的城门,就在这吱呀声中,在众人眼前渐渐打开。
卫流骑马走过去,快要走到城门前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二皇子,怎么了?”身边的亲随问道。
“别说话。”卫流说道,凝神去听。
忽然间,他脸上猛然绽开一个笑容,这笑容如此明显,让他身边的每一个都绝不会看错。
秦川瞪大了眼睛,周围的人也全都面面相觑。
他们的二皇子是不笑的。
在天曜为质了这么多年,他们都以为,卫流早已忘记了该怎么去笑,云淡风情似乎已成为他唯一的表情。
可是现在,卫流却笑了,就这么毫不掩饰,如忽然破开的冰花一样,露出一个俊逸优雅的笑容。
“她来了。”卫流说道:“往后退,把地方让出来,还有,让上面把门再开大一点。”
“二皇子,门开大了,天曜追兵也会追出来的。”秦川急忙叫道。
按他们本来的计划,城门只需要打开一点,他们出城之后,城门官会再把门关上,并破坏绞盘,这样追兵就是追出来,也只能从其他的城门走,有那些时间,他们早就走远了。
卫流望了秦川一眼,静静说道:“我以为我才是二皇子。”
秦川瞬间僵住,他跟了卫流这么多年,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主子。
卫流看着温润清雅,但他下的决定从来容不得任何人质疑。
他不是个会大声骂属下的人,这句话已经说的极重。
他也极少用身份去压人,此时抬出二皇子的身份,那就是真的生气了。
秦川没有想到,阮烟罗在卫流心中的份量竟然已经这么重。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秦川行了一礼,转头去传达卫流的命令。
通往西城门的路上,阮烟罗一马当先,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拼命的奔跑着。
阮烟罗的马速始终控制在一个合适的速度里,既不会让后面跟着的人失去目标,也不能让他们跑的太慢。
这种时刻,每一秒,都是至关重要的。
想活命的人,就必须先用玩命的速度去奔跑。
人到绝境,是真的会激发出身体的潜力的,在阮烟罗这样的马速下,后面竟然真的有人硬是咬着牙跟上了,再后面的人跟着前面的人,两万余人,在这样一个动荡的夜里,做着一场生死狂奔。
已经多少时间了?
阮烟罗不知道,她只是知道,一定已经过了半个时辰。
卫流还在那里吗?他会等着自己吗?
阮烟罗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要尽力,把身后的人带到唯一有可能有生机的地方。
前面的街道已经到了尽头,再拐一个弯,就能看到西城门。
也许转过这个弯,卫流早已不在那里。
也许等待着他们的,仍然是一扇紧闭甚或有着精兵强弩的大门。
可是这些阮烟罗都不去想。
这世间很多事情,遇到了,自然就有办法,与其担心焦虑,不如先做好眼前的事情。
一个弯转过,阮烟罗伏在马背上的身体倏然立直。
不远的正前方,卫流一袭白衣,安静的坐在马上。
公子如玉,清平淡雅,宛如天上谪仙。
卫流,卫流……
阮烟罗面上绽开大大的笑容,他没有走,他真的在这里等她。
哪怕她没有遵守半个时辰的约定,他也在这里等她。
阮烟罗转过头,对着后面的人大声叫道:“二皇子就在前面等我们,我们一起回家!”
脚步声杂沓,夹杂着浓重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