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托莉雅与尹兰藏身于湖畔不远处一颗苍天大树的中段,靠坐在粗壮的树枝上眺望着整个中心区域。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迷踪之森的雾气已经散尽,或者说尽归于一处——湖面。
厚重的雾气盖住了整个湖面,从高处看就像布料遮住了镜子,连尹兰的眼睛也看不透那浓密到几乎如同液体般的以太下究竟隐藏着什么诡秘之物。
阿尔托莉雅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夜已过半,可摩根却毫无动静。
白天向着中心湖移动时还能暂且控制,可一旦停下脚步,阿尔托莉雅还是不由自主的开始焦虑。
不列颠此时可以说正处于生死存亡之时,十天的时间,关闭连接世界内外的孔,看起来似乎时间充裕,可事实上稍微懂得魔境形势的人都知道,想要组织起一场大战役,需要多久的准备时间。
首先是己方,不列颠军分布于魔境各处驻守,骑兵由于马匹的原因还好一些,步兵可都是要靠双腿移动,再加上魔境各处不可知的危险,三天的路程走上七天也是常事。
然后是敌方,不用想也知道,在这不列颠魔境之中,有能力做到这种打通世界表里的匪夷所思之事的,恐怕唯有那个人。
卑王伏提庚,如癌症般侵蚀不列颠土地的神秘之王。
那么孔的位置就可想而知了,必定位于魔境深处,甚至很可能就是卑王所在的卡美洛城中。
而面对这种对所有神秘侧幻想种都有益的魔力潮汐与文明沉陷,魔境内的妖魔鬼怪想必会鼎力支持,哪怕只有一时,此时的伏提庚也已拥有了前所未有的领导力,军势恐怕是以往的数倍。
“莉莉。”
阿尔托莉雅抬头望着天空,夜色已深,时间只有九天了,九天之内,组织起能够赶来的所有兵力,然后击败卑王,关闭孔,否则不列颠将在不存于世间,这件事的难度......
“莉莉!”
身边骑士的呼唤将阿尔托莉雅从沉思中唤醒,她转头看向尹兰,发现他正表情严肃的望着自己,骑士握住她的手,掰开握成一团的细小手指。
“放松,你呼吸都乱了。”
“......兰。”
阿尔托莉雅沉默了片刻,终于顺从的深吸了口气,放松了全身肌肉,夜晚的寒意帮助她稍微恢复冷静,她知道现在焦急也毫无用处,必须将目光放于当前。
“还没来吗?摩根。”
“放心。”尹兰眺望着那月光下却一片阴暗的湖畔,喃喃的道:“快了。”
———
【“老师。”
“嗯?”
“你也会离开摩根吗?”
男人回过头,看向身后娇小的少女,淡金色的瞳孔平静而没有波动。
“老师也会像父王一样吗?”
女孩弱气的小声发问,男人注视了她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会,我不会离开摩根的。”
“真的?”
“嗯,真的。”
“太好了!”】
摩根睁开眼,打碎了那过往记忆构成的梦境。
那是曾经的自己,无知而天真,渴望着在先王尤瑟对长女不闻不问后,以那个男人对自己的感情来填补父爱缺失的伤痛。
事实上在那段时间,那个男人确实成为了她的支柱,支撑着她走过了那段最悲哀而艰难的岁月——阿尔托莉雅的诞生。
现在看来,在她出生的那一刻,摩根勒菲便已经一无所有了。可那时的她还什么都没发觉到,甚至愚蠢的为自己有了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而感到高兴。
然后就是在这喜悦中,她逐渐失去了父爱,失去了王位,失去了曾经认为绝对不会改变的生活。
她懵懵懂懂,直到父亲至死都在念叨着亚瑟的名字,直到王国的重臣围绕着亚瑟旋转,直到那个曾经说过不会离开的男人告诉她:“我必须走了,到她的身边。”
那时,摩根才终于发现,她被抛弃了,她像一个失败品一样被扔到角落,看着那年幼的妹妹拔出那把她必定能够拔出的选王之剑。
明明摩根勒菲才是长女,是不列颠加护的正统传人。
因此她嫉恨亚瑟,厌恶所有支持她的人,而其中,自然也有那个男人。
不过与其他人不同的是,摩根怨恨他,却难以做到痛恨,原因很简单——漫长的调查中,摩根知道的太多了,单纯以信息量来看,甚至超过梅林。
不列颠的真相,那个持续数十年的计划的真相,甚至是那个男人的真相。
得知了如此多的真实后,想必任何人都无法怪罪他吧,而在这筹备数十年的计划的终盘,看似知晓一切的摩根终于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其结果就是这场叛乱。
亚瑟还不知道吧,她一直生活在那个男人为她精心编织的虚伪梦境中,真想看到啊,当美好的梦境破碎,发现爱情诞生于谎言时她的表情。
那一定是一场最精彩的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