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树影婆娑,终南山的腹地,迎来了一队不速之客。
张大力紧握着一把染血的柴刀,一言不发地当头开路,与同行的十余人走在荆棘遍布的深山老林。天色已暗,四下本来静寂无声,却时不时地有飞鸟被惊起,徒增一份异样的违和。
“张大哥,我们还是杀将回去吧,大不了拼了!”一名身形健硕的壮年人停下了脚步,眼底泛红,咬牙切齿地说道。
“好啊!我们回去送死,还有谁能为弟兄们报仇?”张大力狠狠一挥柴刀,将眼前一根树枝砍为两截,两臂青筋暴现。
“盖吴那厮咱都抵住了,还怕了那天杀的拓跋仁不成?”又有一人止步,恨声说道。
张大力一听到“拓跋仁”之名,虎躯一僵,也停了下来,只感到胸口灼热难当,恨不得撕开自己的胸膛。他怒而转身,两眼一片通红,喝道:“说得对!咱们这就杀回去!和他拼了!”
“仇仇杀杀,就真的这么吗?”
一声平和之音悠悠传来,张大力正要向来路奔去,忽然一惊,猛地转过头,只见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不知何时已现出一个年轻人的身影。
“什么人?!”张大力下意识地将柴刀护在身前,一脸警惕之色,待看清了那年轻人的容貌,忽而愕然呆立当场,颤声道:“你,你是──”
王辰见状暗奇,心想此地甚是偏僻,长年无人涉足,这些人又何故至此?看他们一副拼命的样子,显然与那拓跋仁有着深仇大恨,只是不知又如何识得自己?
“你是飞云客!”
张大力见到王辰,似从绝境中寻得一线生机,虎目含泪,竟突然一跪在地,高声道:“求,求求你,快去救救她!”其余众人闻言亦是一震,纷纷跪倒,齐声高呼。
“快快请起!”王辰暗凛,从巨石上一跃而下,伸出手去想要扶起张大力,不料他居然死跪不起。王辰蹙眉,心知必有大事发生,直言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柳大侠!接天郡主她,她──”张大力紧紧拉住王辰,几近疯狂,一口气噎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接天郡主?难不成是──”王辰大惊失色,一把拽起张大力,急道:“阮姑娘怎么了?”
“她……她……啊啊啊!”张大力悲声哭嚎,泣不成声。王辰无暇理会,又冲至其余众人面前,切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大侠!盖吴那獠起兵造反!拓跋纥将军不幸战死!拓跋仁那狗贼又趁机强入接天楼!长安已经大乱啦!”
“你说什么?!”
王辰闻言,眼前骤然一花,如遭晴天霹雳。他心中杀气暴涌,身形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什么绝仇弃恨,什么静心悟道,尽皆被抛于九霄云外,满怀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马上救出阮诗诗。
以德报怨,君子之行;纵恶行凶,懦夫之为!
……
北魏太平真君六年,卢水胡人盖吴趁关中空虚,纠集十万大军在杏城造反,河东薛永宗亦起军响应。盖吴一路攻城略地,新平、安定等地俱下,竟一路打至长安城下,长安镇将拓跋纥奋战数日,力竭而死。危难之际,“接天郡主”阮诗诗挺身而出,亲自登上城墙,全城军民顿时士气大振,遂同仇敌忾,义兵云集,虽然伤亡惨重,却总算死守长安一个月不失,终于待到援军解围。
然而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盖吴逃回杏城故地,竟得到了宋帝刘义隆的资助,又死灰复燃,自称秦地王,反攻长安。长安临时镇将拓跋仁对阮诗诗心生邪念,虽然受命出击盖吴,却在行军前以慰军为名,领军强入接天楼四层。一众义军自发集结,挺身护楼,却被拓跋仁以通敌为借口残杀,只有张大力领着十余人血战突围,遁入了终南山……
“诗诗……诗诗……”王辰发了疯似地疾奔,终南山与长安相距百里,那本不算太长的距离,在他眼里却如天南地北般遥远。
“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王辰追悔莫及,只恨自己在山中留得太久。他将“寒游”施展到极致,如流星赶月,可仍感那速度太慢太慢,待赶至长安之时,已是第二日的凌晨。
“诗诗,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如诗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徘徊,王辰心若千钧,鼻子突然一酸:原来自始至终,他都是行尸走肉,有眼无珠。
你与谁相伴?你为谁而盼?
人生若只如初见,奈何朝朝暮暮不相知?
“原来柳公子也识得谢康公之神韵……”
“这杯酒是诗诗替天下的落难人向公子所敬……”
“王公子,莫要再折磨你自己了……”
“王大哥,可以陪诗诗在此多休息一会儿么?”
“王大哥,能与你共度这新春佳节,诗诗真的很开心……”
“王大哥,诗诗就在长安接天楼等你们,好不好?”
……
“诗诗,诗诗!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王辰眼眶渐湿,不断地乞求着上苍,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浓,刚一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