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南芸。√
男人背着一把剑。
一把白绢布包裹的长剑,剑刃长三尺三寸,剑柄长约一尺。
剑身包裹在绢布中,只露出木制的剑柄。
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硬木上染着条条黑红。
这把剑并不是什么好剑——普通的雪花纹镔铁掺青钢混打的剑身,虽说坚韧锋锐却绝比不上真正的神兵利器。
不过这剑却是一把名剑——它的主人在半月前一个和今日一样的黑夜横空出世,剑斩大凉遣南芸使者的爱女,大破其三百卫士。
它的主人面色清冷,头发蓬乱、衣衫不整。
不像是个剑客——剑客们总是很注重形象,不说更多,至少要衣冠整洁、长剑雪亮。
剑客们也都是爱剑的,断没有哪个剑客会那么对待自己的剑。
他走在荒野中就像是个木偶,步伐机械僵硬。
他的表情也很僵硬人好像在半米外都能感受到他冰凉的体温。
如果是大半夜看到他绝不会认为他是个活人,若是道士怕是还会想掏出法器来与他斗上一斗。
他也确实不该是个活人——没有哪个活人是被刺穿过心脏的。
说是男人,其实看起来只是个十来岁的青年,从腰间取下酒葫芦,粗浊的烈酒灌入咽喉——这酒就像是火药,入喉爆裂,却后劲不足。
都说酒能养气,不过劣质的酒和过量的酒都只会伤身。
青年的酒都占了,不过他当然不会在乎。
猛灌了几口,又用剩下的浇在头上保持清醒,青年忽然停下了。
他知道自己的剑又要饮血。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杀了小玫,我就要杀你。”一个愤怒嘶哑的男声,就像是气管被洞穿的野猪在咆哮,任谁听到都不会喜欢。
可他却笑了。
“你武功不错,但你不可能从这二十名修出内劲的高手手中活着离开的。”愤怒的男人从黑暗中现出身形,一身华丽的罩子,头上金冠歪戴,眼眶青红面色枯黄,显然长期熬夜缺乏休息。
“贺闻风,你可还记得我是谁?”青年忽然开口发问,他的声音却意外地悦耳,或者说是和贺闻风的声音比起来实在是耐听不少——如果不这么冰凉僵硬的话就更好了。
“这声音...不可能!你不可能还活着!上,杀了他,杀了他!”贺闻风大喊大叫,拔出腰间佩剑胡乱挥舞,如果说方才的声音是野猪咆哮,那现在就是同一头野猪被活剖开了肚子。
二十个黑衣人可不会在意他的声音——下人怎么敢对主子的声音评头论足?
二十道黑影将青年包围起来,青年嘴角诡笑愈盛,右手缓缓摘下背后被包裹的长剑,左手握住剑柄。
“闻风兄,我知道你今晚会来,这次的白绢也是为你准备的。”冰冷的语气带上了一丝亲和,若是不知情的人听到了,恐怕会以为这是多年未见的老友相互寒暄而非要取人性命。
黑衣人同时压上前去,发起攻击。
一抹流转飞扬的雪亮剑光,一条回旋飞舞的白色长绢,一道迅如惊雷的纤薄人影,一瓢恣意泼洒的点点猩红。
还有,凭空飞起的带着金冠满面惊骇和不可置信的人头。
二十位高手扑了个空,他们的目标就像是鬼魅一般,比泥鳅还光滑地从他们身侧滑出,一剑挑飞他们主子的脑袋,扬长而去了。
贺闻风的无头残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而后倒趴下,鲜血和未消化完的食物如同喷泉从他的断颈呕出。
巳时,边境,翠青城。
距叶清承回到城中已过了四日,老友白掠影的伤势日渐恢复,虽还是昏迷,不过郎中已经断定他苏醒只是时间问题。
白孤鸿召他到殿中,将周围人都遣开,也不知说了什么。
大半个时辰后,叶清承离开了大殿,回到宅院中。
随后没多久,三辆马车拉着各种大包小包箱子竹席捆子也进到了院中。
翌日,天还未亮,叶青竹便带着傲然长天和白追月离开了翠青城——白追月便是分派的侍卫,年方十六武艺高强,尤其是一套家传的追月扫风腿出神入化。
值得一提的是,这辆马车上并无白骨门的标记和影子,傲然长天和叶清承两人也打扮成了结伴出游的富家公子哥。
说来有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内功精进,叶清承已有三十来岁,稍稍调理打扮一番,将头发束成个活泼的发型,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十数岁一般。
同行二人也并未太惊讶——二人皆是见多识广,一是大家子弟、一在白骨门总舵待了许久,三教九流皆是见了个遍,且看那些道行与内炼功夫深厚的道士高僧,皆是面白肤嫩玉树临风,外貌也比实际年龄小上一些。
三人出发的时候,北极星仍高悬在天空,为他们开门的守城士兵也只是暗骂一句现在的财主富绅家的纨绔子弟二世祖真是潇洒自在,大半夜不睡觉也不需要担心生计,想去哪就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