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主动问话,这像是在主动示好。√
朱美心里一抖。
如果朱美没看错的话,她从顾衡的表情里看出来一抹落寞和寂寥,但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平日里那副没个正形的样子。
“到哪一步了?你们两个年纪都不小了,也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要是觉得还行差不多就定下来吧,别总拖着……”
朱美忍不了了,大吼:“顾伯!”
鲁野也一边吃包子,一边笑了出来。
顾衡之前那种颓靡的情绪全都不见,神采飞扬的:“你们什么时候要是能把婚礼定下来啊,可别嫌老头子我丢脸,你妈的婚礼我没参加得了,我怎么也得参加个你的吧?”
“到时候给我个准信啊?”顾衡说这话的时候,一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忽然就鲜活起来,那些皱纹好像条条隐去,光露着顾衡那一张眉飞色舞的脸。
顾衡这辈子只有两个亲人。
他女儿,陈兰,他孙女,朱美。
陈兰此生毁在了朱景荣身上,没有婚礼,她这辈子都没穿上婚纱。顾衡有个愿望,那就是无论如何都想参加一次婚礼,他想看看在他生命中占有足够分量的两个女人穿上婚纱是怎么个倾国倾城法。
陈兰没机会了,朱美这不快了么。
朱美再也听不下去,转身就走。
她怕她再听下去恨不得立马下去就跟汪桢求婚,然后带着顾衡参加她的婚礼。
但是,远远还没到时候。
朱美心里有事,以至于她回到车上时,整个人的神情是恹恹的,打不起精神来。
汪桢没有急着开车,他打量着她,问道:“怎么了?”
朱美没有正面回答汪桢的问题,她反过来问汪桢道:“汪桢,你还记得顾伯吗?”
对于顾衡,汪桢有印象,是个挺逗的小老头。
所有的印象,都在“挺逗”上。
“嗯,我记得。”
得到汪桢这个答案,朱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继续道:“其实他对我一点都不好。”
“我从小没有爸爸,即使后来有了,也只不过是多了个称呼,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从来都是我妈妈接我去幼儿园,园里的小朋友也都不知道是从哪听来的消息,说我没爸爸,说我爸爸是杀人犯,在坐牢。”朱美一边说,一边露出无奈的神情,“小孩子那么小,哪里懂得这些事情,无非都是家长们有意引导,说什么‘别跟那谁混,她家没有男人,指不定是什么人家,男人坐牢去了都不一定,一看她就是个心理不正常的’,或者是如果看见他们家孩子在跟我玩闹说话,就直接上来把我拉走,久而久之,我在幼儿园里变成了最孤独的小朋友。”
“好吃的不给没有爸爸的人吃,好玩的不给没有爸爸的人玩,故事书也不给看,好像在那里,没有爸爸就是罪。”
汪桢听完,眸光一暗。
朱美笑了笑,继续道:“我懂事得早,懵懵懂懂地知道我被同学孤立了,我回去跟我妈妈说,我还记得她那时候刚画完画,身上还有颜料的刺鼻气味,我跟她说我被小朋友们欺负了,他们欺负我没有爸爸。”
朱美道:“我妈妈她跟我说了什么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我敢肯定的是,顾伯他没准就藏在哪个角落里听见了。”
“第二天,我放学回来的路上,是顾伯去接的我,我出来的时候,几个经常嘲笑我的小朋友还追在我后面喊杀人犯的女儿,没爸爸的孤儿,我只能跑,结果顾伯不知道从哪蹿了出来,直接就暴揍了他们一顿,”说到这,朱美笑了,“一边揍,一边说,‘她没爸爸?拿你们的大眼睛看仔细了,我是谁?昂?’”
汪桢见朱美笑,也勾起嘴角跟着她笑。
朱美笑着看他:“很老套是不是?那时候顾伯起码也有五十岁了,当我爷爷都绰绰有朱。但是那天他从天而降,我……”
说到这,朱美笑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过后来真的没有再追着我骂我的人了。”
汪桢看了她良久,才道:“若是我再早生十年,我就把你抱走,养在身边,好好看着,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把你养成个小公主。”
朱美脸一红,抬头看他,忽而一笑:“汪桢,你知道刚才顾伯还跟我说什么了吗?”
汪桢挑眉:“说什么了?”
朱美坏笑道:“顾伯问我什么时候结婚。”
汪桢一怔,才反应过来,忽而笑了:“那不然,我现在给民政局打个电话让他们加个班,我们两个,先把证给领了?”
见汪汪桢说得认真,朱美却产生了些退意:“汪桢,你胡说什么呢?”
“我很认真。”
“我也很认真!”
朱美一句话就把话题推上了死胡同,这么想着,她还有些后悔,想着要不要说些别的来缓和气氛。
汪桢却是神态自然,不再提结婚证的事,打着了火,随口道:“去清和园吗?”
朱美心不在焉,也没听见汪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