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慢慢浮现。
父母含辛茹苦送她念了大学,然后硕士、博士,好不容易等到毕业,有了今天的位置。
刚毕业进了医院,年少轻狂,看不惯的事情很多,第一次被炒了鱿鱼的时候,父母叹着气小心地安慰她没事。
可是她心里有多清楚,最难过最不甘最委屈的,大概就是父母了。
而有多清楚,她就有多难过。
就像是身体里的那个幼稚小孩终于被哄得入睡了,她努力变成大人,变成懂事的大人。
她需要这份工作,她害怕被炒鱿鱼,她惧怕看到父母失望的眼神。
幼稚被打败,成熟理智慢慢占据她整个身体。
“伤口还疼吗?”她整理好情绪,带着礼貌的笑容回到病房。
“哦,疼。”他立马嘟囔着,皱起了眉头。
“我给你打一针止疼药,你好好睡会儿。”苏禾煦拿起注射器,准备注入吊瓶里。
“不,不要,止疼药不是有依赖性吗?我不打。”慕容城像个小孩儿般耍起性子来。
“那怎么办呢?忍得住吗?”她眼神空洞着,努力把眼前的这人当成机器,不触碰他的喜怒哀乐。
“怎么回事?突然这么温柔是有什么阴谋吗?”他将她的异常看到了眼里,嘴上还是不依不饶。
苏禾煦没有回答,站在一侧收拾着药瓶,眼眸重重地垂下,粉嫩的耳垂后夹着几缕碎发,白大褂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是窗外的白云般自在。
她的心,却不自在。
“吻了你两次,让你不开心了吗?”慕容城刚问完,又后悔。
可不能这么快就让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在意她了。
“喂,给我打针,太疼了,睡不着。”他转移开话题,将自己裹进被子里,思绪却停留在她悲伤的脸上。
她还是沉默,只是静静地将药注入,转身准备离开。
“苏禾煦,我要你当24小时看护,从现在开始,不准离开这里。”他伸手拉住她的衣袖,语气里满是稚气。
“你是小孩吗?是重症病人吗?难道是弱智?需要什么24小时看护?”她在心里骂了千百遍,却还是回头报以他一个虚伪的笑容。
“我有固定的工作时间呢,还有半个小时,马上下班了。”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工作时间对你不适用,你是我亲自提拔的科主任,一切行程由我亲自安排,或者,你想赔偿我的损失吗?大概,两个亿?”他对她的解释毫不在意,只一句话,便让她乖乖回来坐下。
“想吃什么?我让陈默去买。”他瞬间就被哄开心了,带着满足的笑看着她。
“我让你损失了那么多钱,你为什么不干脆辞了我,或者,派人悄悄杀了我?”说到杀,她不由地一个冷颤,脑海里浮现出可怕的一幕幕。
“为什么?我很感谢你啊,做了件好事呢。”他缓缓坐起来,止疼药似乎还没奏效。
“什么?感谢?”苏禾煦更摸不着头脑了。
“快说!吃什么?你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呢。”他打断她的思维,大声问道。
“我自己去吃吧,马上回来。”她迅速站起来,往门外跑去。
“站住,不行,说了24小时,一秒钟都不准离开。”他翻看着手中的外卖单,眼皮都没眨一下。
“这个怎么样?”他指着大份炸鸡,兴奋溢于言表。
“你高兴什么?这个你现在不能吃,”苏禾煦乖乖回到病床前,顺着外卖单看下去,纤长的指尖停留在蔬菜粥上,“喝粥吧。”
没多会儿,陈默带着一大份炸鸡和一小碗粥走了进来。
慕容城慢吞吞喝着碗中的粥,味如嚼蜡,一双眼睛似要掉进炸鸡里。
他出神地看着苏禾煦大口大口地啃着炸鸡,不觉笑出了声。
她察觉到被他盯着,不好意思地放慢了节奏,顺势还冲他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儿。
“没关系,就那样吃吧,大口大口的那样,我看着特别高兴。”他盯着她嘴角的炸鸡屑,强忍着笑。
苏禾煦咳嗽了几声,背过身去。
慕容城看着她的背影,似慢慢生出了翅膀,就这样,缓缓融入了这落日中,她周身的光晕像是为她而生,团团包围着她,像守护着天使。
“我吃完了,想睡觉了。”他的语气突然正经起来,沉沉地说道。
“好,我收拾一下。”她放下手中的炸鸡,擦了擦手,便收起床上的小桌,慢慢放下床,帮他调整好枕头的高度。
他们之间,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苏禾煦闪躲着眼,想尽快整理好,却越忙越乱。
慕容城看着她的长睫毛,听着她轻声的呼吸声,他漆黑的双眸滚动着,轻轻起身,缓缓靠近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