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一一撤离,唯有对面桌上的殷浩宸还在郁闷独饮。
百里九歌嘱咐了殷烈火在原处等她一会儿,快步过去,抵达了殷浩宸面前。
此时的殷浩宸依旧是一袭玄色窒人的黑袍,扬眼睨了睨百里九歌,深邃冷眸里呼之欲出的愧疚感荡开一股阴鸷的气氛,倾泻开来。
周遭数十尺之内的人也都看出了这边的气氛古怪的很,纷纷迅速撤离,将这明瑟殿的一角留给了两人。
“殷浩宸,其实你真的不用替我要这什么免死金牌。”
百里九歌将那沉甸甸的金牌掂在手中,“因为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
“离开?”殷浩宸缓缓起身,鹰眸紧眯。
“对,我要离开,所以提前和你打个招呼。另外,还是要谢你方才肯为你说话。”
殷浩宸眸底的碎光兀的一乱,不堪再承接百里九歌明媚澄清的目光,索Xing摆摆手,话也不说便扬袖去了。
百里九歌也不在意,回到了殷烈火身旁,推着轮椅,朝外走去。
“九歌。”轮椅上的女子幽幽柔柔的呢喃:“我自己可以旋动轮子自己走的,天色晚了,你的家人都已经离开,不要让他们在宫门外等你太久。”
百里九歌讪笑:“他们才不等我呢,我也不会回去了。今晚你乐不乐意我去你那里蹭蹭,反正明早我就消失!”
轮椅上的女子身躯微微的颤了颤,回头,用着复杂的目光仰望百里九歌。那张平凡的脸孔上洋溢着凤凰花般艳丽的率Xing,火光之影盘绕在灵动睫毛之下,那双眸子澄亮的似能驱散所有昏沉火光。
这刹那,那些寄居在殷烈火身上多年的灰暗,似被身后女子爽朗而耀眼的光芒所照亮。
出了明瑟殿,已是不见什么人,宾客大都先走一步了。
仰头望去,正是皎月皓然,星辰满天。
宫墙里密密麻麻的参天古树中似有寒鸦绕树,啼声苍凉。
百里九歌推着轮椅,健步如飞,那木轱辘在方石砖上打磨而出的律动,割裂洒落的月辉光影。
她沿着宫墙的长街将走出了宫门,在这里还有几辆尚未离开的辇车,正各自缓缓出发。
她穿过其中两辆,本是大步流星的,却因眼中撞入了大朵大朵的昙花而放低了脚步。
是那辆绣着昙花的雪缎马车。
视线,不禁落在垂坠的窗帘上,她心知那个人就在那窗帘之后。在错身而过的刹那,她清楚的听到虚弱的轻咳声。
“他是个了不起的人。”殷烈火嘶哑残破的幽喃,触及百里九歌出神的思绪,引得她略略一震,诧异的看向殷烈火。
殷烈火正疲倦的靠着轮椅背,目光如暗影横斜,亦落在那马车之上。
“他……若不是病魔缠身,又何需在商国受这份耻辱。他的心Xing,到底是常人所不及……”
两人这会儿已经走到无人之处,殷烈火的话,让百里九歌深觉赞同。
遥想两年前自己初见那人的时候,便已觉得他本该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却是,烈火她……“烈火,你和他熟识?”
“呵,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轻柔的呢喃渐消,终究是不愿回答了。
百里九歌也不介意殷烈火说是不说,索Xing与她聊了点别的,一路上的时间就在聊天中过去了,两人回到了左相府。
不同于右相府,这左相府是将勤俭节约的优良品质发挥得无懈可击,一切用度陈设都是精简老旧的令人咋舌。
百里九歌先随着殷烈火去照顾了会儿生病的左相夫人霍氏,随后才来到卧房,与殷烈火挤一张床,睡了一晚上。
这一晚,倒是难得的没做什么梦,百里九歌睡得甚是沉,想来也是累了,第二天一早醒来时,竟是已经快到卯时,而旁边的位置上却是没了人,还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置于床尾。
百里九歌连忙起来,穿戴梳洗妥了,见殷烈火旋着轮椅进屋,柔和的笑着说:“一起吃早点吧,九歌。”
“好。”百里九歌笑着迎了过去。
这一顿早饭,吃的极满足,因着霍氏的手艺极好,她亲手烹制的油炸夹儿、虾元子、镜面糕、闲细头羹,都是地地道道。百里九歌很感谢在即将彻底消失与奉国将军府之前,能吃到这样一顿美味的家常早点。
于是,在不客气的祭好了五脏庙后,她与殷烈火和霍氏道了别,准备出门去芳菲馆先当一段时间白蔷,腻了再回江湖。
可一只脚还没迈出大门,迎面便来了一群内侍,为首的那个她在昨晚的宫宴见过的,居然是昭宜帝身旁的大内总管!
“你们有事?”百里九歌问道。
大内总管却是大松一口气,像是见了救星一样连忙道:“哎哟我的姑NaiNai啊,咱家可终于找到九歌小姐了。咱家这厢是来传圣旨的啊,跑了好几个地儿,幸亏是想到九歌小姐没准在左相府上,要不然咱家都没法回去复命了哟!”
听着这长串的鸭声实在不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