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凤,你怎么样了?”孤雁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急切的问道。
百里九歌摆摆手,命都保住了,这还算什么事?望一眼孤雁,见他灰头土脸,俨然是方才在火场里造的,样子甚是滑稽。百里九歌看着看着,蓦然指着孤雁的鼻梁,纵声大笑起来:“你看我们是不是难兄难妹?再加上一个雁儿,真是落魄到一定限度了!要是这会儿有个镜子给你照照,你会发现自己的模样有多逗人!”
孤雁本想斥她这种时候还笑得出来,可到底是被她的酣畅淋漓所渲染,也跟着大笑:“你和我是半斤八两好不?不信的话,待会儿回了钟山,我们一起照镜子,正好让鬼医前辈也作个证!”
“哈哈……”两人相对大笑,劫后余生时,仿佛一切思虑都可以被抛却,只这般张扬的笑着便好。
俗世纷扰,此刻,与他们无关!
奉国大将军府,一片混乱。
百里越气急败坏的命人赶紧泼水灭火,适才他发动祠堂的机关、不惜将祠堂烧毁,就是为了铲除司空孤雁那个祸根。可现在,人跑了,百里家的祠堂却烧毁了一大半,他不怕再兴土木建一个,却怕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找他麻烦、折他寿数。
“快啊,快浇水啊!废物,你们这群废物,就不能快点吗?”他狂喊着,却只能气鼓鼓的看着整个府邸乱作一锅粥。
冲天的火光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无人看到,一个一个的黑色圆点,在夜色的掩护下,自半空游走而过,最终像是变成了绵长而滑腻的珠串,服服帖帖的滑进一人的衣袖中。
荼白色的宽袖,曳如轻云,一只如白璧般修长而泛着透明的手,徐徐抬起,指尖拈着的,是最后一颗回到他手中的圆珠。
那黑色圆珠,漆黑的无一丝杂色;其材质,是比陨铁还坚硬的云子玛瑙。
这正是墨漓的棋。
立在这老柳树的枝干上,风卷鹤氅,霜白的月光照下他一身风华。
子祈坐在树枝上,仰头望向他的侧脸,这会儿也终于明白子谦师兄让她喊墨漓过来的原因了。也只有墨漓,才能这般不动声色的挡住危机,让黑凤姐姐他们逃走。
她张口,本是想问问要不要把百里越的脑袋卸掉,却在看清墨漓眸底的神色时,心中顿时一惊。
墨漓这是生气了?!虽然面上浅浅淡淡,虽然那眸光温润清雅,可眸底根本是起了惊涛骇浪,愤怒、恐惧、杀意……近乎一场百年不遇的洪水。
子祈张大了嘴巴。还从没见过墨漓这般愤怒而隐忍不发的状态,她不知道墨漓到底为了什么生气,是气百里越太可恶,还是气黑凤姐姐不顾死活,亦或是气孤雁的冲动拖累了黑凤姐姐……她看不出来。
子祈自问,从不曾看透过墨漓。
“子祈。”听不出丝毫波澜的声音,喊了她。子祈心知,墨漓总是能将情绪控制得含而不露。
“子祈,你先去世子府休息吧,记得掩人耳目,瑶夫人也在府中。”
一听“瑶夫人”三字,子祈顿时大喜的点头,又问:“那你呢?”
“我和御影跟过去看看,方才那只大雁受了重伤,起飞时已能看出动作勉强,何况今夜恐是要天降大雨……”后面的话已不需再说,他淡淡笑道:“快去吧,不必担心我。”
子祈道:“行,那你注意着点!”话落,小小的身影消失不见。
飘零的雨丝越来越稠,细如牛毛的小雨也渐渐变成淅淅沥沥的雨点。雨势不断增大,打在身上的感觉也逐渐鲜明。
百里九歌和孤雁都受了不少伤,这会儿被雨水一淋,伤口和衣服黏糊糊的粘在一起,血迹斑斑,疼痛的如一百把刀子在细细研磨着伤口处的血肉。
随着雨越下越大,黑漆漆的夜被无数水花浸染,视野模糊,依稀可见大雁就快要飞跃西江,离钟山已不远。孤雁鼓励的拍了拍大雁的背,却沾了一手黏腥,再定睛一看,大雁的羽毛早已被染得半红!
“雁儿?!”孤雁惊觉。
大雁努力想发出高亢的鸣叫,可是力不从心,叫声虚弱而哀戚。百里九歌和孤雁渐渐感受到,大雁的伤势太重,每扇一次翅膀都会引发下坠的狂颤,虽然它堪堪稳住,但灯枯油尽是迟早之事!
百里九歌忙道:“雁儿,快落下去,你得休息一会儿!”
“不行!”孤雁道:“下面是原野,无处躲雨,雁儿落下去了也是被淋,不如一股气冲到钟山!”
“可是雁儿坚持不了,孤雁,你忍心吗?!”狠狠嗤了孤雁一句,百里九歌拍着大雁的身子,“雁儿,听我的,快下落找个地方休息,等雨小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