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时,她忽然看见,有三个盗匪避开了殷浩宸,朝着她扑了过来。
“啊!”吴念念惊叫着,堪堪躲开,裸着的双足在潮湿的温泉岸边打滑,摔在了旁边。
那三个盗匪的眼底立刻露出了得逞的精光,邪恶的笑着,再度狼扑过来。
这一幕从殷浩宸的余光中掠过,握剑的手臂顿时像是被抽空了似的,这一剑极其狼狈的停在一人心口。他惊呼:“念念!”回身去救。
眼看着三个盗匪压在了吴念念身上,她吓得泪水溅出,却觉得身上忽然一轻。然后是惨叫声,那三人的背部齐齐被剑气重袭,口喷鲜血,倒地而亡。
被溅了血的雪狐裘,那刺眼的红色如一把艰涩的锥子刺进吴念念的脑海。
这一瞬,记忆的断片在眼前倾斜,爹和娘,所有的亲人,所有飞溅的血都溅在了她的脸上……
纤尘不染的眸子顿的像是被鲜血染浑了般,吴念念爬起身来,怔怔的望着回救而来的殷浩宸。她多想和他说一句话,尽管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却就是想说出口……
然而她还没能开口,便被殷浩宸的一声痛苦的闷哼惊动了心扉。
原是那些盗匪紧追而来,有人扬刀,劈在了殷浩宸的背上!
又是一棍子打来,殷浩宸手撑大石,稳住身子,同时反手出剑,挡下那重重挥落的棒击。
这角度太过不利,再加之背部受了重伤,这一招架,伤口立刻被扯得开裂,背后的袍子瞬间浸出了鲜红,一股牵动了五脏六腑的痛楚让殷浩宸的脸色急剧变寒。
他一掌拍在大石上,借着反冲之力,终于将挥棍子的盗匪逼退回去,侧面又有长刀砍来,殷浩宸低手转剑,不得不以极其不利的角度拦截下那把大刀。
哐。
剑刀相撞,火花刺目。
哐。
又是一声,剑被折断,犹然滴血的剑刃被高高甩出,飞落暗处。
“王爷!”
在吴念念的惊呼间,受了重伤又失了剑的殷浩宸,一身盖世武功终究敌不过盗匪们的合力攻击,高大的身躯在轮番重击下趔趄几步,跪倒在地,断了的剑深深入土,支撑起摇摇欲坠的身躯。
这一跪下,眼前立刻漫上了昏黑,背上的剧痛和不断流失的鲜血编织成残忍的黑色,不断冲上殷浩宸的脑顶。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被一点点蚕食……
但他不能——不能倒下!
只剩下不到十个盗匪了,他只要能再撑一会儿,哪怕只有一会儿……他不能让念念落到这些禽兽的手里!
血泊满地,具具横尸。尚还活着的七八个盗匪,见殷浩宸被逼到劣势,却仍然心惊胆战的无法靠近。
这七八人也因同伴之死而充满了仇恨,这会儿相继纷纷交换了目光,吼着:“该死的,你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我们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们慢慢靠近过来了,月光将他们那愤恨的、恐惧的嘴脸扭曲成毛骨悚然的颜色。
手里的刀高高举起,绷得紧紧的牙齿在不断的磨着,黑影,逐渐罩向殷浩宸……
痛。
背上的伤,剧痛。
以断剑撑地的殷浩宸,多想拔地而起将这一干盗匪杀尽,为那些惨死的羽林军弟兄们报仇。可是,为何他浑身都因剧痛而麻木的不听使唤,哪怕只是站起来的力气,为何都使不出来?
黑影渐渐的笼罩了他的全身,他举目,只看见薄凉的月色,薄凉的刀锋,那般的薄凉,只如在嘲笑他这蝼蚁般任人宰割的命运。
难道,他这战功赫赫的大商宸王,今日真的要命丧在这深山之中吗?
他不甘!
不甘命丧!
他乃大商宸王,宁愿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也绝不死在这异国他乡的盗匪之手!
他要站起来,迎敌!
然而,当殷浩宸狠狠使劲就要站起之时,一声尖叫刺得他恍然大惊。
他怎也没想到,本在他身后那柔弱的女子,竟然从一具盗匪尸体的手中拿起了一把刀,冲到他身前,狂叫着劈了下去。
吴念念的举动太是突然,有一个盗匪来不及躲避,就这么被砍死在地上。他手里还举着刀子,就这么哐当一下落在了殷浩宸身边。
这刀下斩着一缕黑发,正是吴念念湿润的发丝。这一刀,方才竟是从吴念念的肩侧擦落而下。
突变,让盗匪们集体后退。
吴念念喘着粗气,眸底浑浊的像是两潭血水,一身雪狐裘上,怵目的血色蜿蜒成宛若符咒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