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
盛京已是车水马龙,分外的热闹。
城中的荻花湖畔,桃红柳绿,几许喧闹,几许宁静。宝蓝色的天上云丝白如昙花,瞬息万变,一如湖中散落的莲舟画舫,轻悠悠的四处荡漾。
一艘精致的小画舫上,百里九歌手执小羊毫,在宣纸上随意勾勒,信手拈来便是妙笔生花。桃花十里,杨柳依依,虹桥浣女,鸠鸣莺啼。
朱墨丹青,薄薄宣纸,展三尺民家浣溪沙,描一幅盛世清平乐。
可落笔之刻,袅袅的叹息萦绕在画舫之中。琴前,抚动琴弦的双手停下,轻落弦上,墨漓温柔的目光清清浅浅的睇来,“九歌,怎又叹气了?”
菱唇嘟了嘟,她大喇喇的笑着:“也没什么,就是又想到鬼医前辈和勾魂娘子了,那首《谓我》,不知道为什么,听勾魂娘子她唱着,就像是亡国的蓬莱人在吟唱着一般。墨漓你说,勾魂娘子她会不会也和你师父还有姒珑一样,都是蓬莱遗民?”
半晌听不见墨漓的回话,倾而,琴声又起,温润清雅,夹杂着缠绵的情衷,正如温柔绵绵的低语,平定了百里九歌鼓噪的心。
她抛开杂念,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这事情我不想就是。就像你说的,他们要真是想现身了,一定会来见我的,也说不定他日还会相见呢!”
开怀的笑着,百里九歌走出画舫,站在船头上美美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不再去想那些萦绕在自己身边、且都与蓬莱有千丝万缕联系的谜团了。
放松了半日,两个人给画舫的艄公一锭银子,共回梁宫。因着墨漓想带百里九歌顺道去集市逛逛,哄她开心,故此两人从集市的这头走到那头,路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小玩意,看得百里九歌眉开眼笑,甚是欢喜。
只是,虽说两人的做法像是对平凡的新婚夫妇,可那惊羡众人的气质与容颜,却是怎样也平凡不起来,这一路也少不得被无数的行人聚焦,甚至有年轻的姑娘和小伙目眩神迷,竟是尾随了起来。
百里九歌也不理他们了,尾随就尾随,随便吧,她还不信这些人能跟到梁宫里去。
是以,待两人回宫时,身后,一大群痴男怨女竞相叹息,羡慕幽怨又极其不甘的散了。
这让百里九歌忍不住道:“他们也真是,明明自己都长得不赖,干什么这般以貌取人。我看我真该弄回黑凤的样子,斗笠一戴,什么麻烦都没有了。至于你嘛……”瞥着墨漓,正要给他出谋划策的,却就在这时,听见了宫苑里飘出的歌声。
“余归故里,Chun风不识路。丛生黍稷,此身在何处。飞阁流丹、纸醉金迷中错付,而今皆化尘土……”
这是……又是《谓我》?!
心口顿的一突。
可接着,百里九歌便被这歌声虏获,一时间如坠入哀婉的梦境。说不出这歌声为何这般具有感染力,只知道仿佛身临其境的站在化为渔樵耕读的故国废墟,情之切切,不能自已,深深入神,再不复出。
一时间,满脑子除了歌声,竟是什么都没有了。
恍然间,墨漓怅然的叹息,低不可闻,却将百里九歌这哀婉的梦境刺碎成千块万块。
她从梦中坠落回来,竟是觉得适才飞去了三十三重离恨天,行迈靡靡。陡然醒来了,才知是南柯一梦。
倒抽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那正是如初在唱歌!
如初被称为“千影歌姬”,歌声出神入化,这一点百里九歌是曾体会过的,今日一闻,仍是这般震撼。
可是,如初干什么要唱这首歌!这会让墨漓想到死去的母后,墨漓会难受的!
百里九歌纵身而起,踏着羽毛便飞去了宫苑之中,没和墨漓打招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阻止如初再唱下去!
就这般极速的纵横到后宫凤殿,果然望见月如初一袭鹅黄色百褶如意裙,梳着飞月髻,发上斜插的一支景福长绵簪上坠下的雪贝白里透着明黄。
她正坐在凤殿的屋顶纵声唱着,离得近了,百里九歌便更觉得无法抵抗那倾世的仙音,只得大声喊道:“如初,换一首歌!”
歌声骤停,这瞬间,百里九歌听见合宫的四处都传来宫婢和内侍们惊怪的叹息,俨然自己打断了陶醉的他们。
可是自己是有理由的!
“如初,你知道墨漓的母后是蓬莱圣女,这首歌我给他唱过一次,那次我便看出他情绪不对,所以你还是换首歌吧,刚才墨漓又叹气了。”
月如初怔了怔,旋即娴静的笑道:“你坐这儿吧,我们一起吹吹风。”
“好啊,没问题。”百里九歌大喇喇的就坐下了,这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