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九歌半晌都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原以为不过是一杯毒酒,鸩了王致便罢,哪里能想到,结局竟演变得惨烈起来。王夫人明明罪不至死,却傻傻的喝了毒酒,就这么搭了Xing命。
而那五岁的孩子……
孩子又有什么错?
五岁的年纪,还是对红尘茫然无知时,那身为父亲的王致,又有什么权利去决定孩子的生死?
百里九歌也知道,王致杀了儿子,是害怕儿子无父无母后会遭到桂城百姓的虐待,与其受辱不如一死……
可这样的做法,她终究是无法认同。
不禁的,早已不愿再想的记忆被唤醒,重新涌入了百里九歌的思绪中。
多少年前,丙戌年的那个霜降之夜,那时候的她也只是个不解世事的孩子,可那个自称是她娘的女人,却将世俗的怨恨发泄在她身上。那冰冷的刀,毁了她的容貌,也将一道伤痕从此刻在了她的心底。
百里九歌蓦然仰脸,只觉得酸意入腹,汹涌着就要涌上来。
呵,毁容啊……也只是被毁容而已,算得了什么呢?
若是当初那一刀,也和王致一般,刺得是她的心口。那她,还会有未来这十几年的日子吗?她还会尝到这大千百味吗?
不会了。
若是夭折的话,便是什么都没了……
温柔的手,就在这脆弱的时候,将百里九歌纤细的身子揽了过去,细细的安抚。
百里九歌靠在了熟悉的怀抱里,她赧颜的笑笑,摇摇头说:“我没事的墨漓,刚才就是随便想想,反正我也不放心上了。接下来还有些后续的事情要忙,我来帮你,我们一起吧。”
墨漓柔和的微笑,吻了吻百里九歌的额头,落下一字:“好。”
于是,这一整个白天,两人都没怎么休息,刚刚接手陆城,有太多繁琐的事情。百里九歌觉得很累,但只要能帮着墨漓,心里就觉得暖暖的,一直都有干劲。
在中午的时候,墨漓命人将之前陆城战死的将士们衣冠,送回各自的家人手中,周国将士们帮着挖建坟茔,百里九歌也亲自去见了痛失家人百姓们,努力安抚着她们。孤雁自然是跟着百里九歌,尽力帮忙。
这期间,百里九歌也看见王致的尸体被百姓们挂在陆城的菜市口,受着百姓们的唾骂。
毕竟是冤有头债有主,王夫人和五岁儿子的尸体,墨漓让御风妥善的装殓了。
百里九歌也不愿再想这事,她走过街巷,脑海中反复想着的,却是另一件重要的事——墨泓的下落。
自她和墨漓入了陆城后,就一直都没有见到墨泓,墨漓让士卒们去搜,可是搜遍了整个陆城,也没有搜到墨泓。
看来,他是逃了。
一想到墨泓捅在墨漓心口的那一刀,还有良妃还活着这事,百里九歌就觉得心里面结了个疙瘩,十分介怀。
这会儿走在湖边,满心想的都是这事,想的太过专注了,结果一个不慎,脚下踩空,一只脚踏进了水里。
百里九歌惊呼着抽身回来,一只红色的绣鞋已经湿了,还沾了不少淤泥。她笑笑,没多回事,正巧这一幕被两个妇人看到了,那两人连忙走了过来,说着:“世子妃您怎么这样不小心?我们家就在附近,您过来烤烤火,把鞋袜烤干了吧。”
百里九歌笑道:“谢谢你们,没什么事,我就不去了。”
两个妇人连忙摆手,严肃的说:“这都腊月了,鞋袜要是一直这么湿着,对身体不好,世子妃还是快点来我们家吧。”
“这样啊……那好吧,就麻烦你们了。”百里九歌笑了笑,准备和她们一起去的,这时候远远的听见荆流风的呼喊。
“九歌!九歌!”
娘怎么来了?
百里九歌转眸,望见荆流风正抱着衿儿,快步赶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百里九歌心中一寒,连忙迎了过去,接过衿儿,嗤道:“娘,你身体都还没有完全恢复,怎么能走这样快?”
荆流风气喘吁吁的说:“我没事,只是衿儿她一直在哭。”
百里九歌拍着衿儿,小家伙刚才就要嚎啕大哭,从荆流风出现的时候起,那尖亮的哭声就让百里九歌的心口如被猫挠似的。
她笑着拍起襁褓,哄着衿儿,想着不多久前才给衿儿喂了Nai、也换了尿布,按说衿儿这时候应该在呼呼大睡才是的,怎么会哭得这样伤心?
衿儿到底是怎么了?
百里九歌望着衿儿不断冒出眼泪的瞳眸,和那扭曲成一团的小脸,心里着急,仿佛是被毒火灼烧着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