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得知他们要出门赏玩,不敢大意,安排了四名精明的小厮并四名仆从相随。
马车出袁府沿着东安大街一气行去,但见商铺林立,气象蔚然,与洛州的精致果然极为不同。
在东阳门处,马车停了下来,苏氏母女下车,由袁府的仆从陪着,一路行去,各家店铺瞧上一眼,倒也见了好些新鲜物事。
“姐。”苏轻冉扯着苏轻妍的衣袖,“你看那边,好像有家专做胭脂的铺子,咱过去细瞧瞧?”
苏轻妍应了声,正要同着苏轻冉过去,忽听一阵喧哗从后方传来,转头看时,却见一支奇怪的队伍正快速朝着她们而来。
四名身穿红衣的军士,手中各执一条铁链,铁链的一端拴在一个人的双手双足上,而那个人面孔朝上,后背着地,竟是硬生生被拖着前行。
道旁的观望者个个后退,甚至有人惊恐地捂住双眼。
是他!
苏轻妍浑身瞬间冰凉,耳畔响起苏轻冉的低呼:“姐,你怎么了姐?”
姐,姐,姐……眼前的景象像走马灯一样不停打转,但她所能看得见的,只是他瘦削的脸庞,还有……血……
“我们走吧。”苏轻冉心中骇怕,扯扯苏轻妍的衣袖,却发现苏轻妍仿佛足底生根,站在那里就是不动。
“姐?”
“冉儿!”苏轻妍忽然转头,抓住苏轻冉,像是下了某种决断一般,“你和娘先回去。”
“姐!”苏轻冉大呼,“姐你去哪里?”
但她已经拦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轻妍混进人群中,大步流星地朝前奔去,那步态那身形,完全不像是一个闺中女子。
一头雾水的苏轻冉在街边站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来,急急地叫道:“吴安!吴安!”
“小姐有何吩咐?”
“二姐她,二姐她一个人走了。”
“走了?”吴安一脸莫名其妙,“去哪里了?”
“那,那——”苏轻冉口齿不清,抬头指向前方,但他们看到的,只是渐行渐远的人群,哪里还有苏轻妍?
“这可糟了。”吴安跺脚,“这浮都之大,方圆近千里,街道纵横无数,人足有百万之多,小姐这一去,怕是连回袁府的路都不识得了。”
“那怎么办?”
旁边一名袁府仆从凑上前来,言道:“吴管家和三小姐不必焦躁,先同着夫人回去,禀明大人,大人自会着人去寻。”
苏轻冉从未出过远门,早已没了主张,只好用求救的目光看向苏氏,苏氏虽然牵挂女儿,现下也是无计可施,只得嘱咐吴安和一众袁府家仆留下来继续去寻苏轻妍,而自己则带着苏轻冉回转袁府。
半遮半掩地混迹于人群当中,苏轻妍十指紧攥,掌心里全是汗水。
虽然,她已经随着人流到了这里,可心中却仍然是混沌的。
直觉告诉她,她应该离这里远远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双眼却始终无法从那个人身上挪开。
“也不知道这个人犯了什么罪,竟然判了凌迟之刑。”
凌迟?
苏轻妍不由打了个寒噤——是他吗?是他要被凌迟吗?可是为什么他的神情,却仍然那样坦然自若?难道他不怕死吗?
“羽千涔!”一道冰冷的声线骤然传进苏轻妍的耳中,她不禁屏住了呼吸。
整个西市一片安静,唯有阵阵风声呜咽。
“本王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毅王端坐在高台之上,双手据案,神色冷骛,“羽千扬在哪里?”
“呵。”一直仰躺在地上的男子忽然笑了,微微抬高下颔,“精明如三皇兄,难道还猜不到吗?”
“你——”毅王拍桌而起,黑色双眸中风云飓变,“羽千涔,你当真要本王,把你那个贱婢娘也拉到这儿来,活活折磨给你看吗?”
羽千涔的身子微微一颤,旋即沉默,再次开口时,话音已经低了许多;“你可以,试试看。”
“来人!”毅王勃然大怒,叫过一名手下,“你拿着本王的印信,立即去役人所,把闵珍那个贱人带到这里来!”
“是。”手下应了声,从毅王手里接过印信,调头而去。
“羽千涔。”毅王下了高台,一步步踱到羽千涔面前,一脚踩在他的右胳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你知道本王的脾气,如果得不到满意的答案,定会对你和你的贱婢娘百般折辱!”
羽千涔没有言语,只是抬起头来,淡淡眸光自毅王脸上扫过。
明明毫无杀伤力,却教毅王后背上陡地漫过阵寒意。
冷哼一声,毅王转身回到高台之上,重新落座,不再理会羽千涔,而羽千涔席地而卧,闭上双眼,仿佛在家中稍作歇息一般。
围观者中有人蠢动,但碍于毅王的气势,只得强自按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