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天极蓝,空中漂浮着几丝流云。
袁府大门洞开,外面横着一副轿辇,一身着明黄袍服的青年男子端坐在辇中,面容却悬垂的流苏遮覆,看不分明。
“老臣袁思洪接驾来迟,还请太子恕罪!”
说话之间,袁思洪疾步从府中奔出,俯身跪地。
“太子?”袁府中人震惊不已,哪敢怠慢,也纷纷跟着屈膝跪地,一时间竟安静到极点。
“左书令,请起吧。”清澈男声有如山涧泉,淌进众人心底。
青年男子下轿,徐步走到袁思洪跟前,白皙十指从袖中探出,扶起袁思洪。
“老臣不敢,老臣不敢。”很显然,太子的突然造访,也远远出乎了袁思洪的意料,不过他毕竟是久经宦海之人,是以也很清楚,该当如何应付眼前的局面。
“听闻左书令大人今日在府中设宴,本宫好奇,故而前来,左书令只要视为我常客便好。”
“是是是。”袁思洪连声答应着,正要领着青年男子朝里走,青年男子却再次开口道,“左书令大人勿急,本宫还有一位友人,想一睹左书令府之风光。”
“友人?”袁思洪愕然——他实在想不出,以羽千朝的身份,还有谁能做他的友人?
“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忽然传来,众人转头看时,却见一骑快马飞纵,转眼便到了府门前,马上男子轻轻一纵,便稳稳落到地面上,看着羽千朝道,“还以为我先到你呢,想不到你竟这样快。”
“朝云国九王爷?”见到此人,袁思洪不禁吃了一惊,方才醒悟羽千朝所说的友人是怎么回事。
“今天我们可都要叨扰袁老了。”羽千朝袍袖一甩,当选迈进袁府大门,令狐英与他并肩而行,至于其他人,只能跟在两人后面。
进得大厅,令狐英看着一桌子丰盛至极的菜肴,旋即笑道:“看来今天来得颇是时候,正逢袁老大宴宾客,可惜本王我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奉上。”
“拿得出手的东西?”羽千朝哂然一笑,“本王看你头上那顶玉冠就很不错,怎么样,直接摘下来赠与袁老,不就行了?”
“你说的是这个?”令狐英抬手摘下玉冠,放在桌上,“如果袁老有兴趣,那便收下吧。”
“岂敢岂敢。”袁思洪赶紧摆手,“九王爷能驾临蔽府,那可是千载难逢,老臣自当倾力接待,岂可贪图他物?”
“不敢要啊?”袁思洪本是客气之言,孰料令狐英眼珠一转,还真地将玉冠拿起来,重新戴回头来,神情举止也十分地自然,也没人觉得不妥。
“你这人就是小器。”羽千朝一面和他打着哈哈,一面泰然落座,见他坐下,其他人也才敢坐下。
羽千朝抬眼扫视全场,目光最后落到躲躲闪闪的羽廷衡身上,眉头随即微微一皱:“廷衡,你也来了?”
“参见太子!”羽廷衡像只受惊的兔子似地站起来,朝羽千朝施礼。
羽千朝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羽廷衡站在自己的座位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太子,这是刚出锅的西海鳟鱼。”袁谨行见状,赶紧伸手揭开一个盖子,示意大家吃菜,方让羽廷衡脱了围。
酒过三巡,厅外忽然响起一阵丝乐之声,羽千朝停箸,眸中满是兴致:“袁老,看来你是早有准备啊。”
袁思洪则是莫明其妙——他为人向来谨慎,即便官居左书令大权在握,却也很少纵情于声色,府中也不像其它达官贵族之家养着歌舞伎,若府中宴饮真需要丝乐,都是延请浮都中的名班前来助兴,可是今天,他可没安排这一出啊。
但座上宾客显然都不知道这事,而是兴味盎然地转头看了出去,透过雕花门扇,但见门外不知何已经搭起一个圆台,四周围了一圈侍女,个个身着舞衣,翩然起舞。
鼓点骤然响起,侍女们开始快速地转动,长长的水袖在空中随风飘舞。
“秋水长天落鸳飞,高楼只影人憔悴。他年记取今朝时,金羽玉颜梦已碎……”
金色的花瓣蓦然从空中洒落,一女子踏着鼓点急速而来,踏上圆台,舞腰柔软如二月里新抽的柳枝。
在阳光的映照下,女子仿若是开屏的金雀,几欲展翅向空中飞去。
“美哉,美哉。”羽千朝不禁拍手,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再转头去瞧令狐英,却见他双眸炯炯,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在园中起舞的女子,仿佛已经浑然忘却了身边的一切。
见他如此模样,羽千朝本想出语调笑一番,孰料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却说女子一曲舞罢,满厅静寂。
袁思洪正欲派人去查问女子来历,女子却已经轻移莲步,走进大厅,当前众人的面先取了壶酒,向杯中注满,然后端着酒杯朝羽廷衡走去。
“齐王世子,小女今日冒昧,若世子计较,只问责于小女,小女感激不尽。”
说完,女子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再斟了一杯递与羽廷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