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了这么久的时间,试图让兄弟两个重归于好,可是仇恨依旧横亘在他们之间,像重重叠叠的高山。
张诉远开车开得稳,但山路很难走,秦一雁清晰地感觉到车轮碾过碎石子时引起的颠簸,证明她确实在远离欧阳牧野主宰的世界。
她对牧野是心存愧疚的。他守护了她这么多年,她却注定不是陪伴他一生的那个人。
她的心里莫名涌现了一丝悲凉的感觉。
远处的山峦高低不等,山间处缓缓升起的,是谁家的炊烟?让她忆起了故乡的孤霭峰,地势高旷,青山相伴。
牧野、子寒、她,他们三个曾经跋涉一天一夜,翻越草丛和荆棘,只为到山顶去看那儿开得极盛的红杜鹃。在那么遥远的童年里,她曾经天真地以为他们能永远那样单纯、热诚,永远无拘无束。
唐小鸢跟着陆显抵达他在竹林的屋子时,已经到了深夜,她马上疲惫不堪地睡下了。
隔天天亮,天边翻出了鱼肚白,外头有了些动静。唐小鸢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靠在栏杆上的凝光剑,愣了一会儿,想到陆显居然在门口睡了一夜。
她问:“这儿只有你一个人住?”
“是呀,感觉回到了没有电的时代。”陆显正把门外的简易床撤下来。
小鸢坐在了栏杆上:“也没别人知道?”
他在铺床——但那床被子破得很厉害:“小鸢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子寒来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看见。”陆显露出了笑容。
唐小鸢过去帮忙,低头抚平被子的褶皱,有些突兀地问:“那个高子寒,是什么样的人?”
陆显不解:“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了解他吗?”
他停下手中的活儿,靠住墙,想到了从前:“我们真正组成‘黑衣十三剑’以前,原本有九十一个人。结果最后只留下十三个。当然可以说了解彼此。”
唐小鸢惊奇地问:“你不是被辜家人请过去的吗?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你到底经历过什么?”
“北方有一处‘诡谲之漠’,是非人界里非常可怕的沙漠。我们九十一个人,或者该说非人者,分成七组进去,十三个人少了哪一个我们都走不出来,这是辜先生给出的规则。”
他说得云淡风轻,小鸢却听见心惊。
北方的“诡谲之漠”,她曾经听张诉远说过,那里是所有人的噩梦,除了徐家的创始人徐晖和他的两个结义兄弟,没有任何独行者或结伴而行的人能够穿过那里。
“既然是这样,高子寒肯定知道你的身世,可是你知道他的身世吗?”
“他与欧阳牧野的事?”陆显完全没有隐瞒,于是唐小鸢也据实相告:“他们是兄弟。”
他没有惊讶:“那又怎么样?”
唐小鸢猜测着问:“你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即使明白欧阳家有鬼,却还不去查,是吗?”
陆显很简短地承认:“他们毕竟是亲人。子寒不会对付他们任何一个。”
她停顿了半响,小心翼翼地问:“你们,难道没有安插过内应?”
“有。”陆显很快地回答,“不过,她死了。”
她犹犹豫豫地问:“是个女生?”
他点头同意:“不错,只是到后来她消息全无,并且连着三天没有给我们回应的时候,我们才在赤水省城外的一座无名墓中发现了她的尸体。”
唐小鸢说出了那里的具体地址。
陆显忽然认真起来,正色:“看来你真的深入了解了欧阳家。”
唐小鸢看着哥哥严肃的眼睛,明白了他为什么这么坦诚:“而你,也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和高子寒没有秘密,你们两个,或许,比辜先生知道的都多。”她叹了一口气,如他所愿,说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她最后拿出了那个坠子:“陆显,我想你可以告诉我。这坠子上的花纹和你们‘黑衣十三剑’有什么关系?”
陆显自然对那个图案熟记于心,但似乎被勾起了某些回忆,他还是接过看了一会儿,小鸢看出他在思考。陆显放下坠子,旋即笑了,喃喃地说:“反正也已经没用了。”
他指给她看坠子上的王冠:“你埋下的那个女生,也是辜长喻先生的手下。这个是‘黑衣十三剑’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