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鸢心里明白。那些明里暗里的妖怪,应该对欧阳牧野来赴这个没有邀请的约有十成的把握,所以才敢用这么明显的圈套。真正的诱饵不是拍品或是钱物,而是辜长喻本人和唐小鸢这个真正的刺客。
辜先生和欧阳牧野这一对死敌,有着截然不同的立场,截然不同的信仰,唯一的共同点,大概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了。
唐小鸢的身上突然起了寒意。太阳终于从厚浊的云层透下光来,风却越来越大了,刮得地上的纱帘飘舞起来,偶尔蒙到人的脸上,很不舒服的感觉。
端庄的女主持人看向楼上的辜先生,得到一个眼神,于是微微低头,向众人示意那个精致的玻璃柜。
“拍卖开始,这个瓶子,是一千三百年前由著名的闽松官窑烧制而成的瓶子……”她介绍的话没有说完,一颗子弹之类的东西不知从什么地方射出,打中了玻璃柜,好在那玻璃柜是特质的,硬度自然很有保障。
于是,子弹嵌进玻璃里,打出蜘蛛丝一般的细碎纹路。
人群里起了骚动,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另一颗子弹从不知名的地方再次射来。
唐小鸢知道自身难保,当她看到女主持人倒地的刹那,数十名不知来历的穿白西装的人手里拿着手枪,从人群里冲了出来。辜长喻豢养的妖怪们也在同时冲过来,拍卖场上乱成一团,来参加的人奔走逃亡。负责看护唐小鸢的助理们维持着冷静,尽量表现得眼前的厮杀和她们无关,但唐小鸢感到她们握紧了手里的枪。
只有辜长喻董事长正襟危坐,依然用他那波澜不惊的眼睛审视着这场激烈的打斗。
好像只是经过了片刻的功夫,辜家的妖怪们已经被歼灭殆尽了。其中一个穿白西装的人镇定地踹开了最后一个狐怪,另一只手利落地将他砍倒在地,他是唯一一个手里拿着刀的人。现在胜负已分。
大家都逃得差不多了,在空旷的拍卖现场,那群来路不明的白衣杀手和楼上的辜长喻先生遥遥相对。
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眼睛,直直地盯着楼上雅阁里的主人,仿佛一群来自地狱的使臣,要把前方尊贵的客人带入冥间。
气氛真是压抑到了极点。
唐小鸢看不到辜长喻先生的表情,但直觉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白衣的杀手当中,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就像没有人注意到,一只银质的短箭正从一个隐秘的地方悄然射出。
精准的,那支利箭飞速而突兀地刺破了其中一名白衣杀手的手臂,箭尾刻着辜家独一无二的标记。
下一刻,仿佛受到号令,无数支箭从四面八方射了出来,伴随着冲锋陷阵的呐喊,另一队精锐的妖怪队伍从楼上楼下的隐秘之处冲了过来,气势如虹。
拍卖现场布置严整。箭阵很快就过去了,满地都是断箭的痕迹,蒙面的白衣杀手居然没有一人倒下,当然也没有一人显露出丝毫的惊慌。
辜长喻先生果然另外设置了埋伏,而且伏兵中隐藏着“黑衣十三剑”。十一个身穿黑衣、身手却明显高出很多的人集结在了辜长喻先生的身侧。
有两个人没有到,其中一个因为卧底的身份泄露而死在了赤水的茫茫荒野,另外一个接受了辜长喻先生的命令赶去了遥远的海外。
木台的上面,辜长喻先生突然站了起来,唐小鸢虽然不能动弹,但焦虑的眼睛还是徒然一亮。人群中出现了一个格外显眼的人。
是欧阳家的欧阳牧野。
欧阳牧野先生换上了一身紫色的风衣——也是唯一一个穿紫色的入侵者。虽然同样的紫色口罩遮住了他的眼睛,唐小鸢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只是他身上杀气腾腾的气势,她从来没有见过。
在那群黑衣人被辜家的妖怪困住,也许该说那群辜家妖怪被杀手拖住的时候,只有欧阳牧野一个人径直向正前方的楼上雅阁方向走去,手中的刀不断地斩杀扑过来的人,双眼却死死盯着辜长喻先生所在的位置,阴狠的目光,即使隔了那么远看过来,还是让人毛骨悚然。这种势如破竹的气焰,居然让辜长喻董事长静如止水的眼里也浮现了震撼的神情。
唐小鸢看得胆战心惊。难道他非要亲手割断灭族仇人的喉咙吗?居然连自己的安危都一点都不顾了。
“请辜先生先入密室。”高子寒赶到了辜长喻的身边,脸上还有血迹,却立刻启动了雅阁后的机关,从容地开启了一扇石门。然而在这样危在旦夕的时刻,辜长喻站在石门前,却定定地看了他半响,眼色犹豫不决,最后终究未发一言,走进门去了。
高子寒一直低顺着头,关闭了暗门,毫不犹豫地飞身下来,一剑挡住了欧阳牧野。
几公里之外,有人开车飞驰。陆显在收到子寒的邮件后,已经连赶了七天路,即使筋疲力竭也不敢担搁时间。
在他看来,唐小鸢和辜长喻先生,一个是朋友一个是雇主,哪怕仅仅只是出于职责的缘故,两个人也都要活下来。
唐小鸢仍然坐在原位,想喊喊不出,想动动不了,一双眼睛在满目的血腥中浸入了焦虑与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