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利尔是在帝国学院开学的前半个月到达千机城的。

在没有见到阿普利尔之前，我以为他会是一个举止粗鲁的野小子，但传召来了之后我才发现，他除了有些沉默寡言之外，简直都可以算得上是个天生的绅士了。

阿普利尔跟我差不多的年纪，个子也跟我差得不多，他长得并不怎么结实，有一头灰棕色的利落短发，眼瞳很黑，如同墨色，整个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唯一显眼的，大概就是脸颊上那道斜挑的刀痕了，鉴于他小小年纪就护国荣誉加身，我对他多少还是有点儿青眼另待的，譬如说：我特允他居住的地方，不是西苑而是紫萝园附近一座独立的精巧阁楼；我赐给他的酒，是黄金窖藏中最上等、也是我个人最两种；我嘉赏给他的金玉玩物，统统是我亲自去宝库中挑选的，光是上面一颗普通大小的宝石，撬下来就足够一个四口之家的整年用度了……我尽力给了阿普利尔我所能给的一切，他每回都极尽客气收下，并且盛赞我的厚德，然而我却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根本就没有发自内心，那虚假的笑容让我不得不怀疑他自称“惊喜到惶惶无措”的心情究竟是个怎样的心情。

圣克莱德说：“大概……是在前线受了刺激吧？”

前线战况激烈，流血牺牲的确能给人很大冲击，圣克莱德的解释，有几分可信，所以我原谅了阿普利尔。

很快，帝国学院就开学了——直至这一天到来，我也没能与阿普利尔混得太熟，他在宫中居住那么久，竟然除了问安之外就没有主动跟我说过一句话！

开学的那天早晨，阿普利尔来向我辞行，他走了之后，我在清凉殿改换了装扮，经由地下通道前往城外，做出“卡瑟安”风尘仆仆赶来千机城的假象。

通道外是一处荒僻山丘，一架马车等在山道下，临上车前，我嘱咐撒亚说：“老师，我的时候，吉恩就拜托给你了，还有班森……班森和燕真，严加看守，但不要亏待了他们，他们想要什么，务必尽量满足。”

撒亚俯身跪下，微笑道：“请殿下放心。”

“那个——殿下！”扶我上车的圣克莱德忽然小声叫住了我，我以为他又要再重复“照顾好自己”之类的唠叨话，正打算一字不落回敬给他时，他的脸红了红，声音更小了些，“殿下，其实上次瑞尔揍我是因为……因为他知道……知道了我在您的水中加入镇定药物的事……”

我愣了愣，有些意外：“啊？”

“您、您知道的……镇定药物里都含有傀儡树汁成分……傀儡树汁对人体具有潜在危害……您、您贵为一国储君……”圣克莱德咬咬牙，脸颊更红了，“……总之，都是我的错！请殿下不要责怪瑞尔大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但是——”我疑惑盯着圣克莱德，“你只是遵从我的命令而已，你没有向瑞尔解释过么？”

圣克莱德急了：“殿下，您不会认为我告诉您这些是诉说自己的委屈吧？”

“……”

“我……我是希望您信任瑞尔大人啊！去往帝国学院之后，我和撒亚大人都您身边，您唯一可以依赖的人就是瑞尔大人啊！我不希望您和他之间因误会而产生嫌隙……毕竟、毕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殿下您啊！”

“……”

怎么形容当时听完圣克莱德一番恳切之词的心理活动呢？嗯……较为震惊吧，然后……然后就是觉得，圣克莱德和瑞尔都很委屈……再然后就是：殿下我看人眼光还是很准的，瑞尔果然不负所望，真是可喜可贺……

要说起来，一早就不见了瑞尔呢，听撒亚说他从另一个出口离宫了，要再见面只能等到入学报到时了，哎呀，从此以后果然只有一个瑞尔在身边了啊，真是又爱又怕！

我给了圣克莱德肯定的答复，他非常高兴，在他和撒亚注视的目光中，马夫驾着马车行驶下蜿蜒的山道，朝着恢弘雄伟的千机城进发。

马车走了半路，我正靠在车内软座上百无聊赖打着盹儿，忽然有人高声在外问道：“阁下也是去帝国学院报到的新生吗？”

这个声音——是瑞尔！

我又惊又喜，急忙爬起来掀开纱帘：瑞尔骑马走在车旁，他的样子其实没有改变太多，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了，不过是头发变成了深亚麻色，还剪短了一点儿，皮肤也黑上了许多，不对，那应该就是小麦色的健康肌肤了吧？啧啧，年龄看上去最多十八……真不错哎！瑞尔扮嫩很成功，并且一扫过去高傲冷淡的气质，看上去整个人既爽朗又阳光，真是！

我兴奋地张了张嘴，忽然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还好马夫及时出声回答了刚才的问话：“是啊，我家小姐正是帝国学院这一届的新生呢！听阁下语气，大概也是一样的吧？”

“那真是幸会了。”瑞尔应了马夫的话，然后转头看向趴在车窗上的我，笑着伸来一只手，“我叫阿亚文，从西川来。”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早就安排好的戏码，总之我很高兴重新见到他，于是就顺从他的意思，抬手与他轻握了一下：“卡瑟安。”

就这样，在去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