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叶离坐在原位不语。
秋鸢似乎没发现这点,只是站在那里低眉顺眼得仿佛过往那般。很久很久,她的声音方才响起:“秋鸢。”
“小姐有何吩咐?”她抬头。
袁叶离仔细摩擦着座椅把手上花纹,视线没有落在她身上。“你去帮我将那支烟花簪拿出来。”
秋鸢应是,转身离去。袁叶离没有动,等到秋鸢将烟花簪拿出来之后,她也只看了一眼,没戴上,什么都没做。这时候,秋鸢发现屋中没有其他人在了,白鹭和春燕都被赶了出去。
然后袁叶离直接道:“跪下。”
秋鸢微微睁大眼,脸上表情却非震惊而是一种了然。她跪下,腿一弯双膝轻轻地敲了地砖发出轻微的清脆响声。
“你没有换衣裳。”袁叶离注视着她的裙脚。“在跟踪我之后。”
袁叶离抬眼望她,心中觉得不解。如果她当真背叛了她,为何她看起来一点不慌张?却像是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似的。袁叶离不明白的就是这一点,如果秋鸢背叛尚且是她可以理解的,她不能保证所有下人忠心于她,但秋鸢显然并非单纯的背叛。
“小姐果然聪慧。”秋鸢继续夸赞她。
只是单单数字,却足以叫袁叶离深思。刚刚才下过雨,秋鸢跟踪她的可能性是最高的,倘若秋鸢不是在讽刺她,那么……她为何要拐弯抹角?
因为下雨,所以刚刚跟在她到傅家的秋鸢,裙脚湿了;但是她回来的时间,应该足够她换衣服。她不换衣服,绝对不是因为胆子大,而是因为她在提醒袁叶离一件事。
前者简单,只要不是个亮眼瞎,多半就能发现;但是后者……
过去秋鸢纵然心细,也不过是个丫鬟,见识不会越过她。她和袁叶离最大的区别正在于,她是个丫鬟,而不是小姐。她身上不具备那种气派,也没有作为棋手与人博弈的能力。袁叶离心中有了些许线索,她举起桌上一只杯子。
“秋鸢,你看,这只杯子当真好,白胎烧得很完美,画的画也很有意境。”她道。
那是一只白瓷杯,上绘的图案是一只仙鹤,寥寥几笔黑色与红色眼睛绘就羽翼与面容,祥云萦绕。多么讽刺,明明被称为仙鹤却被画师捕捉困于小小一面白瓷上,可见神物只不过是被污蔑的存在罢了。
秋鸢不解:“是,小姐。”
袁叶离微笑:“那么,依你看,怎么才能分辨出,画画的人是谁?”
秋鸢心中一惊,小姐果真如她所想的一般,发现了!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暗喻。
杯子是指秋鸢,白胎烧得很完美,所指的是她的本心没有变;至于画画,那是在杯子上加工,却影响不到杯子本身——小姐的问题很简单。
她绕了这许多弯,只是想知道,指使她秋鸢跟踪小姐的人是谁。那个——叫她背叛的人是谁。
她苦笑,只觉心痛起来。她咬住唇,然后道:“小姐,你可曾知道,曾经有一个画工很好的工匠,但是因为画工太好遭到陷害,最后只能藏起自己的一切,在楼内度日,却还是偷偷画属于自己的作品。”
袁叶离一瞬间听懂了。
傅乐,傅家中毫无作为的二公子,暗中却在发展自己的势力,他想要显然不是傅家的产业与财富,还有更多、更多、更多。
“他贯注了很多心力去画那只杯子?”
秋鸢摇头,“不,时间并不长。但是为了能画好那只杯子,他说了很多话给杯子听。但是它不听话,就算画画上去了,也失去了神采,但是……”
就在说到此处的时候,秋鸢再也控制不住她自己,她往右栽倒在地上,捂着心口,看起来异常痛苦。她说不下去了,紧咬着下唇努力想要站起来,却只是徒劳无功。她的脚向下蹬,这是使不上力的意思。
袁叶离睁大眼,“……秋鸢?”
“小、小姐……”秋鸢咳嗽着,说话断断续续,她放弃心脏了,按着地板努力想要爬起身。“奴婢一直想你发现,一直。”她苦笑,唇瓣上已经染了血迹。
鲜红而美丽的血花,却是死亡的信号。
袁叶离站起身,将秋鸢扶到床上,两人互相依靠着,此时袁叶离也分不出那些主仆上下了,她只知道她可能要失去一个下属。她让秋鸢躺好,然后道:“我去给你找大夫。”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冷静。
屋中只有她们两人。就在袁叶离起身的时候,秋鸢却伸手扯住她,因为心痛得厉害所以力气更大了些,袁叶离竟然一把被扯回床上。“小姐。”秋鸢咬着牙:“有些事情不讲,秋鸢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她还在继续:“小姐,秋鸢是被人下了蛊,他们让奴婢不要提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