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晟云离开以后,屋中一时寂静得让袁叶离有些不习惯。春燕、白鹭、秋鸢,如今倒是又回到她身边了,但如今袁宅忙得紧,她们这些丫鬟也不例外。只有秋鸢进门来,替袁叶离关上了门,静静站在一旁。
在三个丫鬟中,秋鸢最静,最不动声色,心也最细。白鹭能保护主上,春燕的母亲是厨娘,而秋鸢,却单单凭借心细二字就成为了袁叶离的丫鬟。从某个角度看来,秋鸢最容易背叛,因为她想得太多,知道的也太多,会叫人觉得不安,担心她投靠旁人,至少,不会这样信任她。
但袁叶离想事情的方式不同,或者说,那是胸中格局太小的人会有的看法。作为上位者,不能草木皆兵,若连身边的人能不能用都看不出,那她就真的没有能力做一个王妃了。再说,即使过往怀疑,徐州城中所发生一切,已经足以证明秋鸢的忠心。
“小姐,诺泉与渊闲已经离开了。”
袁叶离应了一声,接过秋鸢递来的茶盏。茶香很淡,因为大夫说,现在袁叶离不宜饮太浓的茶,用的也不是会导致失眠的普洱,而是铁观音。秋鸢的手依旧白皙,发式衣着与过往一模一样,仿佛她未曾离开过一般。诺泉与渊闲这两枚棋子,如今已经无用,袁叶离对她们没有好感,但也不至于憎恶这两个人,所以只是给予银两,让她们离开罢了。
卫晟云帮忙废除了她们的奴籍,又将她们送到卫晟云名下的一家作坊中做学徒。既能保证她们不漏口风,又让她们有了前途,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袁叶离喝着茶,也没有说些什么。直到屋中静默良久,她忽然开口。
“秋鸢,你可要离开?”
声音平淡,仿佛这句离开,只是让秋鸢离开这屋子,而不是离开她袁叶离。秋鸢听闻此言,几乎立刻跪下,她心知不能焦急,话在心里转了几个圈,她才镇定地道:“小姐……何出此言?”
袁叶离的笑容有些苦,眼神又带着留恋之意:“我以为,你会因为此事,对我和袁府从此有了阴影。”她的神态言谈只说明了一件事:她不愿秋鸢离开,却又怕她心生芥蒂。
“怎么会。”秋鸢微笑:“能留在小姐身旁,那是秋鸢的福分。”
袁叶离诧异:“为何?”
秋鸢静静道:“如果奴婢要走,早在那件衣裳出事以前,奴婢就寻机会离开了。”
衣裳。
那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袁叶离初初重生之时,她身旁的冬雀,用差劲的手段来陷害她。那个丫鬟,在衣物内缝上无数蚂蚱,那会让袁叶离死得无踪无迹,即使有人疑心,也不会发现是那件衣服有问题。
然而她踢开了那颗试图绊住她的石子,手段完全不留痕迹。她的记忆力很好,但不会好好记住这种人。秋鸢一提,袁叶离才回忆起来。难道那件事会有什么影响?她一时推敲不出来。
秋鸢继续说,她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来。袁叶离也就没有让她起。
“奴婢看过那件衣裳,在小姐让她穿上以后。那时候奴婢就知道,小姐与过往不一样了。”秋鸢微笑,她外貌算不得出色,但此时在袁叶离看来,温婉而动人。
“奴婢本来可以寻个机会偷偷离开的,如果单单是为了前程。”
那时候的听雨轩,委实不是个好去处。因为其中的小姐是个窝囊废,袁叶离还未重生,懦弱、胆小,根本不是现在这般模样。袁叶离从未否认这一点,只有承认过往的自己是那般模样,她才算是真正的强大。
她继续听。
那时候为她捧着衣裳的人是秋鸢,下手的却是冬雀。若说心细的秋鸢什么都没有发现,袁叶离是不信的。
“但是,奴婢和春燕都没有。”秋鸢抬眼看她,目光灼灼如今年春季的桃花。那眼神让她有些震荡,是,在她重生以前,这些丫鬟就已经在她身旁。“春燕说,如果能够熬得住苦,这里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她笑:“小姐,我们若是贪慕虚荣之人,只怕早就如冬雀一般,寻了路子离开了。”
连那么糟糕的日子都过去了,人的心性是难以改变的。她们一路走来,以后自然也要走下去。袁叶离轻轻应了一声,秋鸢继续往下讲。“就像白鹭说的那样,小姐的心胸和格局,远非秋鸢能及。”
她喃喃地说着,视线一瞬间有些恍惚。
是的,从那时起秋鸢就决定了要跟在袁叶离身旁。而那时候袁叶离的手段教她们心折,从此以后再无背叛可能。但是她们害怕袁叶离报复吗?不是,是袁叶离吸引了她们。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会无端选择背叛,而服从这样一个强大而美丽的女子,显然是更正确的选择。
一直到情蛊之事以后,她们亲眼看着小姐变成那个模样,不由自主就恨起了杨柳,三个丫鬟都不是睁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