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宫之华丽,一如往昔。
皇后的寝宫可说是纤尘不染,即使走过长长的距离来到外间,也没有弄脏华佳宜的裙摆。但越是干净,就越让华佳宜觉得凤栖宫很脏。
她缓缓步过长廊,穿着极软且轻的鞋,能感觉到地面打磨光滑,即使穿着鞋踩上去,也未必会脏。所以这样的鞋,是皇宫与宅院之中方有的东西,若是在旁的地方,一天恐怕就要换三双。
她在宏国时是公主,那时候,即使后宫中风浪迭起,也与她无关。在极小极小的时候,华佳宜曾经听过宫女和低位份的贵人议论,她们的言行举止无不在说,宫中不好,死了太多的女子,埋了太多的冤魂,一旦入了宫墙,就出不去了。
那时候华佳宜不明白。她每一日都在这宫殿之中生活,父皇和母后都对她很好,她们为何要这样讲?就算宫内的工作可能是辛苦了些,但到外间也是一样辛苦的吧?既然都一样的辛苦,那么为何偏偏要说后宫?
而且,嫁给父皇,岂不比嫁给旁的男人更好?
她这样想着,从来不曾发现这宫闱之下掩藏着的一切。华佳宜如今才知道,有些事情,站在那里是看不到的。她那时虽身在宫中,却是公主,受到保护,纵然偶有风浪,母后也不曾告诉她发生何事。
只有真的进了那里,要在那里靠着勾心斗角过活,层层重压压上来,方才体味到其中的苦处,最后发现原来前人所说过的话,全是真的。你若单单旁观,那不叫入局,那叫观局,再如何透彻明慧,也难以身同感受。
何况她从来算不得是个明慧之人。
华佳宜此时才明白。
她虽是皇后,但却不是一个被人承认的皇后。宏国与齐国纵然已签下和约,然而反对她的人从来只多不少。有人担心她日后诞下太子,会撩拨宏国造反,有人质疑她的血脉,更有人觉得她继任,会让祖宗不安。
更有人搬了那史书,将宏国与齐国恩恩怨怨写下,做一个总结,最终的论调自然是废后。
长长走道中,空气凝结着脂粉香和香球的味道。这香球,是银色镂空雕了精致的花纹,每日有人往内里填充新的香花,而那花朵,是外国贡献的栀子花。当日卫越辰对她说,这花的意思是,他们会相许一生。
华佳宜心知此事不简单,然而她当初不愿意去想。她喜欢他,就只是因为那一日御花园中的相见,湖水荡漾开来,如同她的心。
唯一庆幸的是,卫越辰手段凌厉,上位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曾支持太子的人下狱,随后重者灭门,轻者流放。于是,也就无人敢反对他立华佳宜为后。但这件事,就如同一根导火索,随时会被人利用起来,燃点最为可怖的花火。
她停在这里。只要掀开这道帘,那她就要面对外间的人了。
小宫女已经为她掀开帘子。
她穿过长廊,在正位上坐下。在皇后未醒之前,所有人都不得入内,此时她们方才被请入门,一群莺莺燕燕,打扮各新,真可谓是百花齐放,其中最艳丽的一支芍药,今日身着红色,就如同一朵红云入内,然则带着的饰物却都是琉璃。
丽妃。
这封号,寓意明显,她的确是靠色相上位,却也是这后宫之中,唯一被人夸上一句,丽色无边的女子。美貌是一种实力,且在这宫中,人人的奉承都算不得真,唯有皇帝口中说的话才是真的。
那清澈无比的琉璃,配着这红色衣衫,看起来真是讽刺。丽妃喜着红色,然而却又要炫耀皇帝赐给她的礼物,两者是否相配,她竟也顾不上了。
众人行过礼,华佳宜微微頜首准她们起,一群人自然就闲谈起来。
丽妃坐在右边交椅的第一个位子中,她望着手中茶盏,侧脸也依旧美得仿佛上好雕刻师所制的雕像。她不加入谈话中,仿佛今日来到这里,就为着喝茶。
宫中的人不多,如今她们倒是都侍寝了,然而最受宠的依然是丽妃,而如今到华佳宜那里时,也只不过是初一十五罢了。但初一十五时候,华佳宜也都不敢问,卫越辰的心是否已经落到了丽妃身上。
独宠一年多,这个历任皇后所烦恼的问题,也终于落在她身上。
其中一人道:“听说不久前,七皇子的婚礼已经开始筹备了。”
那姑娘打扮清新,却是个健谈的性子,名唤腊月,今日穿了一套鹅黄色的衣裳,又是挑起话题的那一个。七皇子。听到这里,华佳宜就留了几分神,因为那是当日曾经帮过她的人。
袁叶离与卫晟云,若非他们报讯,她还不知自己如今身在何处。华佳宜不出声,却是默默聆听着。
“是啊,真不知何时才能入宫来,也让我们看看,那位姑娘用的是不是琉璃。”
“若是当真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