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晟云心知,离了这天阙宫,等着他晟王的就是万丈深渊。以卫越辰的性格,不会放过他和袁叶离,若不是将他们流放,就是废为庶人。在这大齐之中谁人都会念的八个字:天子一怒,伏尸千里。那是多么可怕的景象,用人命来砌成的皇权,从来就是这样的威严。
是么?
可他不知的是,在他能看见的地方,卫越辰正细细思索他说的话。帝皇捂着眼睛倒在角落,在他勉力睁眼之时,一把声音从后殿传了出来。
“晟王,倘若加上她又如何?”
是丽妃。
李家女儿,当今最受宠的妃子,大齐载入史册与玉蝶的妃嫔。
她拔出自己头上的凤钗,抵在袁叶离颈上,笑得肆意张扬,直如春日时百花,是姹紫嫣红的美。
袁叶离使劲想要反抗,可是丽妃力气比她想象更大,她只得道:“你莫要理她,杀害王妃是大罪,她不会做的!”
慌乱之中,她只想得出这么一句话。可是此时他们都忘了,朝中律例,向来由君主所定。
卫晟云在看到袁叶离的一瞬间,就失了心神。刚刚那尚方宝剑与袁叶离重叠在一起,仿佛夺走了他的神智。他们还是要失败,而且输得比前世更早。
他冷笑:“你怎么也来插上一脚?”
先是让袁家失了重心,再是拿王妃来威胁他。丽妃微笑:“现在人在我手里,晟王。”
她大约是以为他已经失了气力,连一个女人也打不过。卫晟云在短剑收回,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推开了丽妃,拉着袁叶离往外而去。
卫越辰坐在殿中,久久没有说话。他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丽妃问:“皇上,可要派人追他们?”
君皇苦笑:“不必了。”他又道:“不要对晟王下手,让林福进来收拾。”
丽妃惊道:“可是陛下!”
“没有可是。”卫越辰斩钉截铁:“你出去吧。”
卫越辰看起来仿佛很累,他起身走向自己的座位,心中唯一的一个念头是,必须维持自己在他人面前的帝皇威严。是啊,王位,他千辛万苦才得来的东西,怎么能这么容易被抢走。
宫外寂静甚至不曾传来蝉鸣,夏日的酷热渐渐显露出他的威力。
在离开的过程中,袁叶离觉得好冷,但却能感觉到,汗水渐渐染湿了那薄薄的衣裳。袁叶离没有问发生了些什么,因为她正在用自己的手帕替卫晟云止血。
卫晟云额角冒汗,刚刚的一场打斗,他并非损伤全无,只是硬生生压了下来。他的左臂上是好长一道伤口,不深,但血染红了半只衣袖。袁叶离的手帕不够用了,她就翻出了外套,那薄薄的外衣紧紧裹在手臂上,却于事无补。
卫晟云唇已苍白,因为失血,也因为虚弱。他仍然微笑:“我在军中受过更重的伤,你不必担心。”像是不知道,这话只会令袁叶离更心疼。
她没有问。
问问题是以后的事情,她现在焦急得分不开心情来想这些,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为何马车这么慢?为什么他们还没有回家?
卫越辰,她的父亲,丽妃,华佳怡。这些全部都是问题,到底是怎样的局势,才能形成——那尚方宝剑指着卫晟云的吊诡局面。可是此时此刻她被那血慌了神,只想知道卫晟云到底有没有救。
终于,马车到了。
袁叶离扶着卫晟云下车,随即引来一阵惊呼。卫晟云被扶入屋中,府中的太医正是余太医,他慌忙指挥丫鬟和药童止血,此时此刻袁叶离只庆幸皇恩浩荡,现在他们不必从宫中找太医来。
这句话真是讽刺。
白鹭捧上热水与毛巾,替袁叶离擦了汗,在她耳边低声道:“信已经送到了。”
袁叶离点点头,神情呆滞,再也笑不出来。她不曾想到这件事会变得这样复杂——不,事情原本就很复杂,是他们想得过于简单。两世那把剑都要了人命,上一世是她,这一世可会是卫晟云?
一想到要失去他,那恐慌几乎叫人撕心裂肺。袁叶离没有进去,她不敢进去,只是等待太医出来,告诉自己最终的结局。她忘了,只是区区受伤,还不至于取人性命。
凌太妃就在这个时候赶到。
她一入屋中,就开始骂,即使秋鸢一直在旁边劝慰她。“你这个女人把我儿子怎么了?”她尖叫:“是你劝她去见皇帝的吧?”
袁叶离没有回答。
秋鸢试图劝解她,可是这个丫鬟被凌太妃一手推开,跌在旁边的地上。她冷笑:“我就知道,那丽妃没能杀了你,真是好运气。”
袁叶离猛然抬头:“你知道丽妃?”
凌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