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有光透入,凌太妃背对着光,令她的面容有些模糊不清。
她头戴美丽步摇与发簪,颈项上的项圈雕造精美绘画出祥云,其中所用的红宝石与耳环相映成趣,逆光而来仿佛是炫目的血色。她穿着一套茶色衣裙,然而裙子上图案比太后繁复许多,若停在御花园中,恐怕当真会有蝴蝶驻足。所穿乃是一双吴州城所出的鞋,鞋履一看就知从未沾染过尘埃,包裹住依旧小巧的双足。
即使如今已不是凌太妃与太后相争的那个时代,她仍然穿着华贵妆容一丝不苟,几乎让旁人黯然失色。这段时间来,这个女人苍老了许多,脸上的粉早已不能贴在皮肤上了,如今恼怒起来,脸上肌肉显现出皱纹,让粉末结成一点点或者一团的样子,骤眼一看,颇像浮尸。
阴影与光明层叠,让人看不清太妃眼中是什么样的感情。
“凌太妃,”太后昂起头:“你来这里所谓何事?”
只不过八字,然而一人神态张狂站在门前,一人优雅端坐于大殿,高下如何,立刻分明。
太妃冷笑一声:“我知你要插手此事时,就应该来阻止你才是。”仿佛袁叶离是来乞求太后娘娘放她一马,而做错事情的人不是她。袁叶离觉得有些奇怪,理亏的明明是眼前人,为何她还能做出一副白莲花似的模样?
太后道:“此事还待参详,并非你所想一般。”
“呵,”凌太妃跨过门槛步入堂中,长长的裙覆在地面上拖过去,此时的齐国,以长裙为美,因裙子越长就越显穿戴者身材高挑。“太后娘娘怎么知道,本宫在想什么?”
两人对视,仿佛无视了跪在殿中的袁叶离。凌太妃走到她身旁,扑通一下跪下,然后道:“太后娘娘,若再不下定决心废了晟王妃,恐怕整个朝廷起运将尽,又要改朝换代!为江山社稷着想,你万一日下旨,不知明日她会做出什么来!”
严格些讲,这招还不算是过于草包和弱小。先了说之以大礼,再是将祸害江山社稷的罪名加到袁叶离头上。袁叶离冷笑,祸害这个国家的人若是她,仿佛丽妃没有任何罪,一切都是袁叶离的错。
可惜了,她从未这样想过。
“你此话可是真心?”
“自然!”
说着说着,凌太妃就激动起来,起身指着身旁的袁叶离道:“倘若不是因为她,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
太后抬眼望着眼前人。她看起来和先帝在时毫无区别,仍然使人嫌恶,即使她已经成了太后,这一切也没有丝毫改变。“凌妃,哀家以为你应当谨言慎行,这里并非晟王府,而是哀家的慈宁宫。”
慈宁宫。
太后身穿明黄色衣裳,坐在大殿中央。她在提醒她,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依靠着皇帝就可以欺辱的皇后,而是六宫之尊,甚至皇帝也不得不听她几分的太后。而太妃,倘若不是被请出宫,如今还与其他没有殉葬的妃嫔住在一处,这已经不是品级上的差异,而是彻底的碾压。
凌太妃愣了半响。随后才疯狂似地笑起来:“是啊,你是太后,你最终还是成了太后!当年我怎么会以为,你当真因为流产而伤心欲绝,最后不和本宫争抢?”
袁叶离看得目瞪口呆。
只是一段时间,太妃已从刻薄之人变为疯妇。但打击太大,又是接二连三的人祸,最终她会变成这个样子,实在有迹可寻。眼看着凌太妃喊完后,就要冲向太后,她连忙道:“为何不阻止她?”
左右本来犹豫不决,然而有了袁叶离这样一句话,终于能够抓住太妃,将她‘请’入内室。在室内的都是女眷,然而寄芙姑姑却似乎有武艺在身,和太后交换了一个眼色,就点了凌太妃的穴。所有事情发生很快,等到太妃入了内殿,失去声息之后,太后与袁叶离也还站在原地。
袁叶离定一定神:“太后?”
“无事。”太后看起来极为冷漠。“慈宁宫里的这点主,哀家还是能做的。”
她的目光坚定而迟暮,好像回忆起往日,在凤栖宫中被凌妃欺辱的历史。在她还是皇后的时候,还需事事看皇帝的脸色,在宫中的特权也几乎没有。她道:“你还年轻,不懂这些。”
“不,”袁叶离上前去握住太后的手:“若无太后当日的忍辱负重,也不会有今日的辉煌。”
太后看了她一眼,扶住她的手缓缓步入内室。已经有人去请太医,以确定凌太妃并非心神失常。太后道:“寄芙是哀家入宫时带进来的陪嫁人,自幼习武。”
自幼习武。
听到这四个字,袁叶离不由得想起白鹭。白鹭和寄芙姑姑长得一点不相像,但这样的描述却让袁叶离想起她。“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吧?”
“是。”太后道:“那时哀家还算是寒门小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