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公主是死在尚方宝剑之下的,银白色的剑刃在抹过血红以后重新插回剑鞘,仿佛使剑的人没有半点惊慌、不忍、恐惧。一切只能用冷血无情来形容。整整一天,卫越辰坐在书房里,埋头看书,而进去的宫人被卫越辰一句“不许管”吓住了。
最后,公主就那样躺在书房的角落里,一直到晚上,才被抬了出去。驸马抱着公主,整整两天没有离开过房门,一开始还能听见哭声,后来驸马就只是静静地躺在棺材旁,不言不语,好像失了魂魄。
袁叶离记得,前生卫越辰并无这样的倒行逆施,朝阳公主和她的驸马一直恩爱,直到她死前,都是这样。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一直都是。可是此生,卫越辰一剑捅破了这个美好的幻梦。
没有爱过的人不会知道,失去此生所爱是什么样的痛。像常年不会痊愈的伤口,旁人提起一回就撕开它一回,而你还要强颜欢笑,做一场戏告诉他们你没事。只恨语言太单薄,讲不出其中万分之一的痛苦。像是知道从此以后,自己就是孤身一人。
它说这只不过是一场美好的梦,而现在所有人都在大声对你尖叫,只为了告诉你,这场你根本配不上的梦境已经醒了。这种时候,安慰不是安慰而是折磨,听得越多就越难受,而节哀顺变是世间最单薄的成语。
它能让人一瞬间想起世间万般的痛苦,你情愿欺骗自己那个人还活着,即使不过是蒙蔽着自己的双眼,堵着自己的耳朵,假装听不见任何一句告诉你她已经死了的话,假装没有看到那人的惨象,这样就能够忘却,那人死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你用力伸手去触摸都无法再次救回她。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那些人能够出席自己爱人的丧礼,已经算是坚强。
因为去了,就等于承认那人永远不会回到你身旁。
驸马在处理完公主的丧事以后,孤身一人去了既明城。朝阳公主的死,只说明了一件事。卫越辰已经不在乎他们是否背叛,因为大军都握在他手中,而反叛军只不过是区区乱贼,各地之间的信差又不得联系,还怕他们能起事?
而在驸马前往之际,京城也有一股势力在蠢蠢欲动。
说回袁叶离未入宫之前,袁辰玉接到一封请帖之后。
袁辰玉本意是不去。因为京城太乱,而他现在根本没有对抗他们的能力,若是贸然应约,很可能会死得很惨。能够走到这一步的袁辰玉不会太蠢,而且久在京城,只要有足够的政治觉悟,就能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多么危险的位置。
权力的变动往往不是只牵一人,而是呈金字塔形状,往下散去。丽妃动了卫晟云和袁叶离,等于依附着晟王府的所有人都不得不心惊胆战,生怕卫越辰下手的人便是自己。在女方,与袁叶离交好的人,家中只怕也是会劝她们立刻不再来往;
而军中卫晟云过往的那些部队,若是被帝皇盯上了,少不得也要惩戒一番。他们的同僚、上司,更是会视他们为废子,不许再花费心机拉拢或培养。倘若不是卫晟云母家无依无靠,凌太妃只不过是一个宫女,情况恐怕还会更复杂——到时候,局面就不是一眼能看清楚的了。
越底层的人受到的影响越少,而袁辰玉是王妃的弟弟。单单这样想,就知道他如今面对的是什么情况了。
不止一次他收到这样的请帖,如今袁辰玉已经累积好了足够的眼力,起码可以看出那些特别的信纸和笔法,是从何处而来。他向来与京城中子弟联系,除非不是他们真人手笔,否则书法与纸张上还是能看得出的那一府寄来。
这听起来有点博闻强记,但若是为了活命,还是能做到的。而且大多数时候,这些人邀请他,总还是会用自己的名头,而不是另说旁人要找她,或者借他姐姐袁叶离的名义。——不是因为他们突然就有良心了,而是因为这样痕迹太重,脸面上又过不去。
于是最后,只有少数几封请帖,袁辰玉会到。可是到的一两次,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一次,是谢家。谢家家中自然是文臣一党,谢箐便是名满京城的才女。那一次是在谢家有人被下天牢之后,他们找他,看看有没有联络上袁叶离的办法。最后的结果是两家决裂,袁辰玉拂袖而去。
谢家已经不可信了。
即使过往姐姐与他们有些许的情谊,可那到底是妇人内宅的事情,而内宅妇孺,向来不影响朝廷上局势。
接着一次是他的师傅,前来问他到底要不要走。他是个聪明的,平日也喜爱读书,回答师傅问题时又大胆,常能将一些旁人只有模糊概念的事情说出道理来。这样三番几次,师傅就对他另眼相看,时常课后将他留下来询问。
平日母家对他总是说不上什么,至多就是几句要听学堂先生的话而已,对他平日仔细在处理的事情,也帮不上几句嘴。他素来和姐姐与娘亲不亲近,就是因为觉得无话可说。但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