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简陋,连遮风挡雨都几乎不能。宏国的帐篷式样和齐国不同,架起来不稳固,可是收起来很快,就是个宜逃命不宜居住的样式。旁边有两张被褥叠起来,就算是被窝了,连枕头都没有。宏国军队内人人都看不惯他,自然就是这样的待遇。
如果只是普通的齐国人,那还当真不足以让卫陵川关心。君不见宁王妃埋于荒野,若他不说,只怕无人知晓。连见过的人尚且如此,没见过的又如何?这军营里,叛逃的齐国士兵,他见得多了。宏国的将军手段狠啊,不杀掉,也不许他们操练,就只是捆起来,等何时对上齐国,就可以作为武器了。
卫陵川不在乎这些,他们怎么打仗是他们的事,他只是要看到齐国灭了,遍地白骨烈火燎原的惨象。
他知道自己是个恶人,旁人定然是瞧不起他的,那无所谓,只要他还能活着就好。所以看着那来报的人,高昂起头,一语一顿态度傲慢,活似要给他点难堪的模样,权当是没看见。
多么单纯。为难一个根本不会在乎的人,何苦呢?卫陵川心里想,可还是觉得有点心涩。他道:“带进来吧。”
旁人只以为这齐国废太子,是和传闻一样软弱可欺,就算看到旁人轻蔑他,他也没有胆量反驳。卫陵川却是两眼无神,已经不在乎旁人如何想了。人是注定活不了多久的,身上再挨两刀,那又有什么要紧?
直到看见那人被押进门来,又是一愣。
帐中有股难闻的气味,是行军多年落下来的潮湿。
那人不是旁的谁,正是袁叶离。身后无人,只有她自己。卫陵川看着她愣了,几乎不曾听到旁边的侍从说:“此女还有一个贴身丫鬟,却是太凶狠,所以被绑起来了。”
卫陵川好容易才吐口:“你……”
袁叶离下意识退后一步。她不曾想到,他们竟然真的会带她来见卫陵川。这齐国太子,在军中就算不稀罕,也不会是人人能见的。可如今她已经和太子见面了。她不是在宅院附近被抓的,郑寻逃的太快了,她一时失策,没能追上。然后误打误撞间,就被抓到了军营里。
她才知道,这是宏国与齐国的战场。而她,被抓到了卫陵川面前。不知那抓住他的军官是如何想的,竟然会带她来这里。她终于确认了,宏国的杀招之一,确实就是这个败于夺嫡之争的前朝太子。
关于前朝太子,袁叶离其实没想太多。她不了解他,当年一面,只知道太子是个颇有信誉的人。如今到了宏国来,又不知晓他如何了。是被迫背叛?袁叶离不大相信。是自愿?那就更高深莫测了。
她甚至不太知道,自己作为曾经的晟王妃,应该说些什么。于是她不言不语,低垂着头。
她甚至不觉得,卫陵川是认得她的。一面之缘,就能记住,她是有多大脸呢,还以为在东宫不缺女人的太子会记住她这么个人?——其实,不记得更好。
“你为何会被抓到这里来?”下一句话,卫陵川好容易才找回了声音,却依稀想起,自己根本不知这个姑娘,姓甚名谁。他还记得当年初见时她少女的模样,她却不记得了。
还不到卫陵川感叹物是人非,帐篷中又进来一人。
那人竟是当朝将军,宏国领事一直主战的南宫宇。姓氏都是有起源的,宏国与齐国是死对头,私底下虽有通婚,然而贵族姓氏却都不曾流传到他国。南宫在宏国是贵族姓氏,高门大户。多年传承下来,代代都是好战的,一直主张伐齐,不过被过往的战况压住,不得志而已。
与齐国的凌真将军完全不同。凌真将军是草根出身,草根到了极点,甚至名字都是陛下赐的,最后一个子女都不曾留下。然而南宫一族,在宏国却是世世代代为将,手中握有兵权。南宫宇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熏陶出来,甚至当年他的祖上,也是和凌真将军交过手的。
传说南宫家中,有一把没有剑鞘的宝剑。那剑造工之好,世间罕见,若要相比,只怕唯有袁叶离所有的那把灵微遗音,可以与之相比。一直无人能够驾驭它,因为它太锋利,不是名将就不配用它。
这个传说甚至传到了齐国,却从来无人在意,人人都只当那是输家安慰自己的话。
可是如今,袁叶离亲眼看着那把剑,带在南宫宇身上。南宫宇身量极高,面孔颇为英俊挺拔,却又因此而显得不近人情,看起来与那把宝剑极为相合。
人人都说,英雄配宝剑,香车载美人。说得好像,是物件来配人,而非人配物件。然而实际上不是那样——是只有英雄驾驭得住宝剑,只有香车才能衬得起美人。见了南宫宇,袁叶离立刻警戒起来。难怪宏国敢来走这一遭,不惜撕毁盟约……
先是用华佳怡的传闻,挫了齐国的士气。再有齐国前太子,用来拉拢旁人,甚至用以要挟;最后,南宫宇,南宫家的人,而能被齐国君主派来出征的,又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