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叶离到了宫中,却并不多看。同样是这样一座皇宫,她曾到过凤栖宫,也曾站在天阙宫中,如今已是嫌烦,又何谈倾慕敬畏?你越了解一样东西,就越是不能觉得它好。她并不惊讶,随着旁的世家小姐,寂静无声地往宫中而去。
这些世家姑娘,素来有礼,被教得仪态举止分毫不差,如今也没有人会在皇宫中喧闹议论。这就是皇权,齐国唯一的主宰。
它注定庄严,而且屹立不倒。
袁叶离没有多少感怀之意,在原先已经说好的位置上坐下,诸位世家小姐都以面纱掩面,大多数人都不敢打扮得太过惹眼。这宴会中,牵涉之人太多,若是惹眼不一定是好事,更可能会遭罪。
她看不到夏薇。
并不过于感叹,而是静坐在位置之中。其中几次起身行礼,最后一次,终于是见到了康乐公主。康乐公主看起来,似乎消瘦了不少,清秀的容颜看起来颇有几分憔悴,一看就知是因思量过度。但她见人时,却依旧微笑如初,看不出颓废之态。
但袁叶离见过那时,康乐公主神采飞扬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担心起来。然而公主并非旁人能够随意议论的,当公主坐下后,也无人要开口。终于过了不久,宴会开始。
那来到齐国的使者,倒是一副儒雅模样,只是身量极高,又有一双蓝眼睛,看起来倒有几分可怖。他是会说齐国语言的,在外邦就是身处高位的臣子,言谈之间常笑,看起来是有心与齐国交好。他用膳虽用得不算多,但却赞不绝口。
袁叶离想了一想,想起旁人提起的外邦风俗。想必齐国膳食虽精,但人出身外邦,养出来的口味自然与国内相异,如今称赞,也多半是因口味新奇,而且两国邦交罢了。想来让徐州城之人,吃京城常有的粗粮,开始时怕也不会觉得多么好吃,就更莫要提两国之隔了。
皇帝话并不多。但神奇的是,席间气氛却颇为和蔼。袁叶离想,平日闻陛下亲民,风度极好,与外国相交,自然就更是如此了。她当时已觉得,能与一个平民讲话,而且如此心平气和,皇帝是真正有容人气度的。
然而再容人……
袁叶离心中,忽然浮现一件事。莫非康乐公主消瘦至此,是因为与皇兄不和么?
可仅仅是一个念头,袁叶离并没有多想。别家兄妹事,她本就不应该多管,更莫要提,如今她面对的乃是皇家,就更不应多管。说到底,她也没有机会管了。她叹了口气。
宴席之中,食物甚丰,名菜如流水,每道的分量并不算多,但这样一轮轮下来,却足以填饱胃口了。袁叶离抑制着自己喝茶的次数,只因在此处离席,实在太过显眼。她偷偷望了一眼席上,大多数人根本没吃几口,而使者与陛下就更是如此了。
就在双方一问一答之时,袁叶离忽然听到了一个问题:“听闻凌真将军乃齐国悍将,不知今日席中,哪一位是凌真将军?”
凌真将军。
在大军初初抵达京城时,凌真将军就已经是风头人物,如今更是如此。后来数月,凌真将军参加了不少宴会,周旋于朝堂之上。多少将军得罪文臣,最终死在拥兵自重四字之上,然而如今他却不是,在朝堂上颇有文臣之缘,而陛下更是对此视而不见,仿佛理所应当。
若是凌真将军如此,或许当真能成为当代唯一一名,能够善终的将军。
袁叶离皱眉,如今她是想不起来,凌真将军当初因何而亡了。或许……当真是善终吧。
她却听得陛下道:“要让使者失望了。将军已回到边疆,未能参与此次的宴席。”
凌真将军没有来。
这也没什么,他毕竟不是文臣,而是武将。袁叶离就不往下听了,只是看着桌上的流水席,看得太多,她已经觉得单单是看看就饱了。齐国向来是鱼米之乡,京城富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厚重的纱帘至屋梁上倾垂下来,垂坠着一颗颗的珍珠,手工唯有宫中的织女才有,而织女有才华者不多,这些工艺才真正是价值连城。桌布华丽却又不显得堆砌,与帘对比竟然是相得益彰,大胆的花纹设计显得有些粗糙,却是瑕不掩瑜。
茶碟看起来素雅,但却雕刻出一条条相等的纹路,摸上去触手生凉而润,就如同珍珠的道理一样,要找珍珠很容易,找一颗颗同等大的才难,这些圆纹的间隔与线条,乃是同样粗细与间距,工匠能精炼至此,已算难能可贵。
工匠之中,匠心独运者少,然工艺精巧却多,因此大多数用具,都是看其手艺是否精深。袁叶离已经看得要无物可看了,她从屋梁看到地砖,如今简直觉得生无可恋。
可就在这时,前席上的对话,却已经换到了另一件事上了。
外邦使者汉语流利,并不至于让他们听不懂。袁叶离听见他说:“两国邦交与贸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