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
但这姑娘被灭门,但凡露出一点风声,都会有闪失。因为不想有人死,她格外的谨慎小心。不可否认,无论袁叶离再怎么坚强,那句话的确影响了她的意志,甚至妨碍了她的能力。
连她自己都惊讶,她怎么能严谨到这个地步,近乎病态。
可是她已经不想改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陈暮紫叹了一口气。
袁叶离一惊,连忙问道:“闻家可出了什么不测?”
闻墨乃是闻太师的孙女,她已经被人灭了满门,难道还没有留在京城里可以关照她的人?或者闻墨的娘家……闻墨说得并不清楚,但她想总不可能赶尽杀绝。但此时,恐怕她要放弃这个想法了。
陈暮紫道:“袁姑娘,你久不在京城,是以不知道。”
久不在京城……袁叶离温和道:“你继续。”
纱帘垂挂,熏香味淡,两人人手一杯香茶对坐,语笑嫣然,姿态优雅。
屋中一人常年小心经营,卑躬屈膝,不敢多讲一言;另外一人身中蛊毒,苟延残喘,早已遍体鳞伤。而她们都穿着精致美丽的衣裳,品着香茗,用着许多人一辈子都不曾用到的东西。
这世间的东西,不是看起来好,就是一定好的。
这包裹在华美外表下的赤裸真实。
陈暮紫小心观察她的表情,用字都在心中想了一回:“京城闻家,早已不在了。”
这话太过惊人,袁叶离道:“这是为何?”
陈暮紫叹口气,摇摇头,“我所知不多。只是在姑娘来京城以前,人人都不提闻太师的名字,更没有人敢说起他们一家。所以这屋子,”陈暮紫摊摊手,“想必袁姑娘要是找人卖出去,都没有人肯要——毕竟,这可是闻家的产业,谁敢动啊。”
袁叶离这回听懂了。
闻这个姓氏,如今在京城已成了忌讳,根本无人愿意提起,更莫要提收留闻墨,那等同于送羊入虎口。陈暮紫说话,尽管并不重要,但这样小事,想必也不至于说谎,这种街知巷闻的事情,她随意打听一下就知。
每个人瞒骗他人都是为了自己,少有人会无缘无故说谎。
袁叶离却接着问,“仅仅如此?”
陈暮紫会这样说话,这真的不像是她的风格。她是一个重利的人,若是为街知巷闻的事情叹息,且露出这样一副表情来,那么未免显得太过跷蹊。就算不是,这样一问,能问出旁的事情来,也还不错。
陈暮紫不知道这位姑娘在打什么关子,但此事与她无关,她大可细说。
那是很久前的事了。
相思阁中,最不缺的大约就是客。半年前一个通过门路找到她的人,说要卖一样东西。那样东西,是一块墨。陈暮紫尽管不卖这些,但却知道怎么找到该卖的人。于是做了一回中介。
那个客人蒙面,不知道是哪里人,他们做生意的,自然也不好多管。但当客人与他们一起,将东西送到鉴赏人手里,看价值几何的时候,那个客人却跑了。
他借口要出去一趟,然后当那块墨查出来,是闻家的东西以后,他们试图寻找那客人,却再也找不到了。
东西还在,客人却跑了。
为何?
那块墨是闻家的,价值昂贵。其实许多昂贵的东西,不能摆在台面上,都拿到了黑市里,所以黑市里好东西多,这是常识。可他们拿他无法,那块墨拿在手里就是烫手山芋,在几个人打了几个圈以后,那墨推给了陈暮紫。
因为她是带客来的人,那么那块墨,也应该给她。
说白了就是推卸责任,谁的肩膀不够窄,那就推给谁。陈暮紫解释完,叹了口气,“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说完,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袁叶离道:“原来如此。”
有些时候聊天,最重要是摆好自己的座位,当你只是听人说话的那个,那你只要借一双耳朵出去就好了。大多数人,即使自己没有主意,他们也不会听旁人的说法。有时候说话了,反而惹祸。
陈暮紫点头苦笑,一脸无奈的样子——做商家总要懂得适时卖惨,若是表现的太嚣张,摆出一副“你不光顾我也能过得好”的模样,人家哪里愿意买你的东西。“最后,那块墨至今摆在书房里,我不懂得处理。”
袁叶离挑眉,这话未必是真话,陈大老板混迹江湖多年,如今还能站在比当时更好的位置上,想必手段不少,怎么可能不懂处理这种麻烦,无论它多么特殊,也只是一样商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