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垂下来,像一层透明的轻纱,笼罩了人间。有点点星光洒下,还有漂亮的满月,如玉盘般的月亮高高悬挂于天上,明亮而皎洁。而它底下,是热闹的集市,人头拥挤,车水马龙,各个摊贩都出尽心力将客人留下,并不因为夜色而寂静下来。
直到夜深,闹市依然很热闹,人潮拥挤,灯笼明亮,许多小贩等候在街边,队伍大都络绎不绝,玩一个游戏,要等大半天。卫晟云轻而易举地过了那种套圈的游戏,一路换回了不少礼物。
这里有很多人都带着面具,不独他们二人。带了面具以后,袁叶离那种烈火焚心的感觉就不那样严重,但两人同行时候还是离得有点远,半点不像两个熟络的人。
袁叶离不知道她该说什么。
她不是一个擅长表达自己感情的人,而且在这夜色之中,她说不出口任何破坏气氛的话。他陪她玩到现在,却毫无所求,给她的感觉,就像是要了别人的东西不付钱。以前没有这种感觉,是因为她喜欢他。
而现在……
袁叶离闭了一下眼,决定什么都不再想了。走着走着,他们忽然发现,路过的大人小孩,手中都提着一个灯笼。这闹市中的人本来就多,袁叶离抬起头望去,才发现前方有灯谜猜,猜对了才有灯笼。
灯谜?
她不知道,小地方原来也有这种习俗。可是人潮拥挤,她也走不过去。像这样的夜晚,晚归才是正常的,没人会这么早回家,甚至有不少人到了这个时候才来逛,集市里自然就越来越挤。
卫晟云走在前面,她跟着他,他很高,仿佛挡掉了人潮,她只要跟在他身后,慢慢走就好。她小心翼翼地吃着手里的芝麻丸子,走了很长一段路,一直走得她都累了,才走到灯谜前。
因为挂着一排一排的大红灯笼,所以这摊贩是那么亮,柔和的光挤在一起,近乎刺眼。袁叶离在其中走了又走,但她不算高,摸不到灯谜,就由卫晟云摘下来,她只负责猜。到了这个时候,有许多灯谜都已经被摘下来了,这是面对群众的灯谜,本来就设计得不太难,是与民同乐的意思,就算猜灯谜要钱,基本也只是收个工本费,比路边的小吃还便宜。
袁叶离不断猜,不断摘。她不是一个聪明人,但似乎对付这些灯谜,绰绰有余。
当她抬起头来,看一个灯谜的时候,忽然皱起眉来。
她皱眉的模样,依旧那么好看,眉目间颇有忧思,仿佛在烦恼一个问题。她盯着灯谜,没有移开眼神。那灯谜只有三个字:
‘四个九’
四个九?那是什么意思?
最后注明:猜一本书。
袁叶离走了这么久,见到许多与数字相关的谜语,她不是擅长数数的人,但这样简单又莫名其妙的,确实只有这一个。她正在深思,忽然看到了站在旁边的人。那是卫晟云,她忽然想起来。
走了这么久,单单盯着背影,她几乎忘记了他是谁。
卫晟云也在看。袁叶离猜到的灯谜,全部都给他捧着,但他一个也没猜过。袁叶离看到那叠灯谜,忽然发现了一件事:她依然是如同往常一般信任他。
信任和依赖不同,后者就像是菟丝花,全部事情都交与给他,相信他的决定,而且半点也不担心。而信任,是指可以放心让她去做一件事,不担心会出岔子。袁叶离分得很清这两者的差异,但她依旧觉得有点落寞。
她张了张嘴,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但没人听到。
面具本来就会让人看不见对方的表情,而且这灯谜摊子那样吵,如果轻声细语,旁人根本不可能听到她说什么。卫晟云此时却道:“是三十六计。”
三十六计?
四个九,加起来,的确是三十六。袁叶离忽然明悟,但是她听见卫晟云的声音,就觉得有点悲哀。心中猛然一痛,像有烈火焚烧起来,但她对付这痛楚,早已炉火纯青,只是退后了一步。她戴着面具,即使面色苍白,也没有人能看见。
她只是闭了闭眼,想起当时她问他,声音清脆玲珑:“敢问将军,三十六计中,哪一计最好?”
问话的人是她,答话的人是他。
无论是今日,还是当初。那时候,问话的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用如意珠后带来的后果。
四周灯笼高挂,美丽的红光甚至让夜色显得单薄,周遭人群穿行而过,吵吵嚷嚷,全部都比她更愉快。但她只是深吸一口气,看着那张灯谜,然后说:“我们走吧。”
她说话说得莫名其妙,卫晟云甚至不曾听清。但他还是跟着她去了。
袁叶离别开视线。
她已经习惯了。
穿行过人群,他们捧着数量令人膛目结舌的灯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