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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莫愁行功十分平稳,到目前为止也没有任何差错。她自己行功时心魔重重,常常内息紊乱,每次醒来之时不但自己一身汗,也累得李莫愁一身汗水,瞧着十分辛苦。如此看来,李莫愁确乎不但比她聪明,更加比她努力,还比她多了十年修为。从前那么多次能把师姐赶出古墓,不得不说是靠了墓中机关诡异。
她睁开眼睛,细细描过眼前人的眼角眉梢,只觉说不出的好看,甚至此时她竟然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就只是因为忽地十分想念那起起伏伏的触感。
但是师姐就在行功的紧要关头,受不得任何打扰,她在一旁护法,防的就是外物碰撞她,怎可现在去摸她的脸?可就在此时,她忽见李莫愁双眉紧锁,显得十分痛苦。她惊呼一声“师姐”,急忙导正她的内息,陡然间被一股大力弹了回来,她又赶紧扑回去,握住李莫愁双手,导正她奔窜的内息。
这过程十分艰难,李莫愁每次内功运行一周天回到小龙女这里时,都会毫不客气地入侵回来,使得她经脉刺痛,单只两次便弄得她手腕发抖,好在后来着意防御,这才没有损伤经脉。
李莫愁却似乎毫不自知,内息一圈一圈地运转着,但看她紧锁的眉头,小龙女便知她正承受着伐髓洗脉的痛楚,更胜自己百倍。李莫愁额上汗水从一滴一滴聚成一股一股,不断地从她脸上滑落,两人身旁的床单很快被浸湿成了深色,小龙女却没空理会,只知此时万万不能放松。
她盯着李莫愁的脸也不知盯了多久,久到她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里有个与李莫愁一模一样的模子,她身上亦全是汗水,滴进眼睛里才伸手去擦擦。李莫愁的内息渐渐平息,小龙女也好受了许多,见李莫愁缓缓睁眼,她禁不住喜道:“师姐,成了?”
李莫愁却殊无喜色,眼神寞落,动了动肩膀和手腕,叹道:“成了。”
“既然成了,为何师姐不高兴?”
李莫愁缓缓摇头:“我没有不高兴,只是太累了……也辛苦你了。”
她扯过床头一口薄被,擦净小龙女脸上的汗水,又擦了脖子,最后索性身上都擦了,接着倒在床上将自己用被子裹了,道:“只是累了,一根指头也不想动……”
小龙女支在她身边,亦替她擦了擦汗。李莫愁闭着眼睛,道:“你快去洗洗,回自己屋子睡觉。这里委实太热,我身上又全是汗,你挨着不好。”
见她良久未动,李莫愁伸手推了推她,可惜绵软无力,几乎推不动她。
小龙女见她执意逐客,只得穿衣出门,回了自己屋子。
李莫愁倏地睁眼,叹气道:“陆展元啊陆展元,你为何要出现在我心里,是因为我害你和你的阿沅,死后不得在一起,所以你来报复我吗?”
她心里自然知道人死灯灭,况且这两人尸身早被她挫骨扬灰,她看见的陆展元,不过是她一年一年、一月一月、一天一天反反复复扎进自己心里的一根刺罢了,就像是那支时常回荡在耳旁的旋律一样。
它总有一天要出来作恶,只是想不到是今天,想不到差点要了她的命。
师父总是最了解她的人……天生多情,天生多情,李莫愁也算当得起这评价了。
想到这里,她又不禁后悔刚才作甚要将小龙女赶走,若是她在此处,至少也可让人心中安定。
可那小孩儿什么都不懂,为何要让她为这无聊的事情烦心呢?
她思来想去,辗转难眠,与陆展元的往事一一浮上心头,让她难以忍受一人独眠,总想叫师妹过来陪她,好分散她的注意力。可刚刚明明是她自己亲自将人逐走,哪还拉得下脸再把她叫回来?
正在此时,门忽然又开了,来人悄无声息,只有衣袂摩擦之声,显出此人轻功甚高,除了小龙女不会是别人。果真那人站在床头,轻声道:“师姐,我替你擦身。”
“……不用,你回去睡吧。”
小龙女的声音仍是冷冷清清:“师姐以前说过,不要浑身是汗地睡,对人有损无益,怎地到了自己这里,就不一样了?”
李莫愁断断想不到砸了自己的脚,只得道:“我自己来……”
“师姐不是一根指头都不想动吗?”
“……那我去水里泡泡。”
“只有我洗过的。”
李莫愁挣扎着站起来,“你的洗澡水我难道没用过吗?”
忽觉眼前白影闪动,小龙女不知何时撩起她的衣服盖在她身上,双手使力就已抱着她站起来,足尖点地,一路飘飘荡荡,待到李莫愁回过神来,她已身在热水包围之中。
她闭着眼睛,听见有人在身旁不停地忙碌,忍不住开口道:“这等粗活,怎好叫你来做?”
身旁的窸窣声渐渐止息,那人叹息一声,似乎坐了下来。
李莫愁渐渐恍惚,忽地有人推了推她,唤了声“师姐”。
她惊醒过来,蓦地站起身,眼前诸般影像却还是虚晃一片。破水声哗啦啦响了一会儿,她又天旋地转地被人抱在臂弯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