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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无双身在土堆之后,听得他二人箫音相和,想起方才给杨过的那块锦帕,心道:“师父转瞬到,但盼她见了那两块锦帕,能饶过表姐和傻蛋性命。”
她小时候骄纵任性,程英与她相处,无不处处容让她三分,在李莫愁门下受了许久的气,逃出来之后更加处处不肯吃亏,可此时命在旦夕,她却一心一意求二人平安。
可转眼想起小龙女离去时的决绝,又觉一颗心好不容易挂在旁人身上,那人原来却从不当回事,心中酸楚,欲掉下眼泪来。她不知这情绪从何而起,只得安慰自己:我本以为掌门师叔与傻蛋情投意合,可她竟然不管傻蛋的死活,就算有什么,也不算是佳偶。表姐对傻蛋有意,他二人若是能平平安安活下去,我死了也没什么……
她正自出神,目之所及出却多了一人,她猛地抬起头来,见土堆之上有一黄纱罩袍的道姑,手中拂尘平举,衣襟飘风。她孓然而立,风姿绰约,双眼迷离,似是看着空处。
陆无双霍然起身,拔出双刀来。李莫愁微微瞟了她一眼,似是轻声一笑,却站着一动不动,只是侧耳倾听。
一曲蝶恋花,乃是太湖边上的少男少女常唱之曲,“越女采莲秋水畔”是文学大家欧阳修之作,李莫愁少年时与爱侣陆展元泛舟太湖畔,常常一人吹箫,一人吹笙,共奏此曲。十多年过去了,此刻音韵依旧,却已是“风月无情人暗换”,耳听得箫歌酬答,曲尽绸缪,她心中伤痛难忍,忽地失声痛哭。
陆无双大感讶异,李莫愁平素里疾言厉色,杀气腾腾,何曾有半点柔软心肠?
怎么明明是要来报怨杀人,竟在门外痛哭起来?但听她哭得愁尽惨极,回肠百转,不禁也心感酸楚。
李莫愁这么一哭,杨过和程英也自惊觉,歌声节拍便即散乱。李莫愁心念一动,突然纵声而歌,音调凄婉,歌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箫声本来充满欢愉之情,李莫愁此歌则悲切哀婉,节拍旋律更与“蝶恋花”不同,歌声渐细渐高,程英心神散乱,最后竟顺着她“欢乐趣,离别苦”的调子走了,她慌忙转调,但箫韵清和,她内力又浅,吹奏不出高亢之音与李莫愁的歌声相抗,微一踌躇,便奔进室内,放下玉箫,坐在几边抚动瑶琴。杨过也放喉高唱,以助其势。只听得李莫愁歌声越转凄苦,程英的琴弦也是越提越高,铮的一声,第一根“徵弦”忽然断了。
她放声悲歌之时,却不知近旁也有一人与她一同坠泪。小龙女就坐在树梢上,正能看见院外茕茕孓立的身影。她虽口中说不与李莫愁相见,但仍是想看她一眼,便在此守候。不料她唱起许久不唱的歌子,又逢小龙女已听说她与陆展元的好些旧事,待她哭时,终知她心头伤处只得一个陆展元,从来就没有给她留过位置。
忽听身旁不远处有一沉稳的男声叹道:“我上一回听她唱‘蝶恋花’时,还是三年前在太湖畔。小姑娘,你有什么伤心事,为何要哭呢?”
小龙女瞧了他一眼,见这人长身玉立,虽然满头华发,一双眼睛却是湛湛有神,朗若星月,便是与杨过相比亦毫不逊色,想来年轻之时也是个面如冠玉的美男子。此人身上一丝杀气也无,小龙女便没去理他,任由他坐在那枝头不远处。
那人仍是问道:“下面那三个人,是你的朋友罢?”
小龙女收了哭声,点头道:“嗯。”
“你为何不去帮他们,还由得那坏女人欺负他们呢?”
小龙女并不答话。
那人仍道:“你哭得这般可怜,想来并不是哭他们三个。可李莫愁这般厉害,我又委实想不透你为何要哭她。”
小龙女不答,他也并不以为忤,低声和着“万水千山,只影向谁去”。
小龙女蓦地扭过头来,美目之中蓄满了泪水,哽咽道:“她这般伤心,可我想照顾她、哄她、爱她,她却不让。她肯为了陆展元犯下杀业,却独独不肯爱我。”
老者听罢,寂然无语。小龙女又觉悲从中来,一手捏着树干独自垂泪。老者递给她一张素白的手帕,小龙女接过便擦眼泪,许久,终于止住了哭泣。
李莫愁的歌声哀伤婉转,程英在院中不得不以瑶琴相抗,奏的乃是一首喜气洋洋的“桃夭”,李莫愁哭声渐止,歌声一度被压过,想直接进去杀上一番,但为那土堆所止。
原来程英布阵之时,亦将屋外高树丛竹纳入阵法当中,她凭借轻功也一时间绕不过去,而在古墓里常受阵法困扰,绝不敢轻易走进这种地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跃上树梢,自树顶飘飘而下,落入了院中。
她见了陆无双,寒着一张俏脸,沉声道:“书呢?”
陆无双一愣,书已给小龙女拿走,她刚要答,杨过将她护在身后,从怀中摸出一本书来,道:“你就是要找这个?”
李莫愁千里追踪陆无双,本也就是为了这本薄薄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