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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过见她拂尘微动,恐她出手,三人武功皆不及她,如若给她抢先,必讨不到半点好处,当下从怀中取出两半手帕,伸长了手道:“李师伯,这东西请你一并取去了罢!”
程英和陆无双互视不眼,都是脸上晕红,料不到对方竟将帕子给了杨过,而他却当面取了出来。
李莫愁眼神闪闪,拂尘微摆,从他手中卷走了帕子,拿在手中怔怔不语。
小龙女见她这等痴态,心知她手中所拿之物也许就是陆展元旧物,心中更加酸楚,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旁边那青衣老者见方才那素白的手巾已经湿透,又叹了口气,递了一块新的给她。
她点头算是谢过,接下手帕擦擦眼底,那青衣老者叹气道:“我叫做黄药师,下面那个青衫小妹子,是我的徒弟,倘若你师姐要动手对我的徒儿不利,我也只能护着我的徒弟了。怎么,你还不下去替你师姐打架么?”
这青衣老者正是大名鼎鼎的“东邪”黄药师,黄蓉与郭靖成婚后,与两人共住桃花岛,可一段日子之后总觉不开心颜,是以离开海岛,四处云游,一日偶然在太湖边救了程英,见她孤苦伶仃,便收她做了关门小弟子。程英固然不及黄蓉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好在心细似发,肯从小处钻研,是以年纪轻轻,也学得了黄药师十之二三的本事。
月前他见到了黄蓉,听她说了那大小武的杀母仇人李莫愁不知出于何种动机而乔装易容,在武胜关大出风头之事,又语焉不详地暗示了她师妹对她似有恋慕之情,引以为咄咄怪事。黄药师不以为然,笑黄蓉自己有了金龟婿,便不许旁人相爱,竟未将同性相恋之事放在心上。黄蓉乃知其父性子如此,也不再争辩,招待他盘桓数日,黄药师却不告而别,准拟北上寻自己那关门弟子,到得她住处附近,无巧不巧,却听见有人高声悲歌。
他见那人正是李莫愁,便在旁静观其变,却看见一白衣少女神色哀戚,坐在高枝之上瞧着下面。他恐是李莫愁请的帮手,当下按兵不动,上去攀谈,只待对方询问,便动手制住她,不料一问之下,别有隐情。
小龙女没听过黄药师大名,只道:“我师姐不会杀人,我不见她。”
“你为何不见她?”
小龙女抬起头来,涩然道:“她不要我爱她,我何苦再见她?”
那三个少男少女或站或坐凑在一处,俊的俊,俏的俏,三人间眼波流转,程英手中一曲“桃夭”更是欢愉缠绵。李莫愁痴望锦帕,小龙女痴望着李莫愁,却见她双手一扯那两片锦帕,将其扯成了四片,冷声道:“往事已矣,勿复再言!”
她双手又一阵急扯,往空抛出,锦帕碎片有如梨花乱落。程英一惊,铮的一声,琴弦断了一根。
李莫愁喝道:“咄!再断一根!”悲歌声中,瑶琴上第五根“角弦”果然应声而断。李莫愁冷笑道:“快快给我抱头痛哭罢。”
众人只见她面色狰狞,却不知她心中悲苦,惶惶然真以为天地之大,所有人却都要弃她而去。
程英虽然心中惊惧,仍是强作欢笑,琴弦上的弦已断了四根,程英本就琴艺平平,这回几乎不成曲调,只有旋律依稀还是“桃夭”的旋律。
杨过笑道:“我三人今日同生同死,无论何时都快快活活,远胜于你孤苦寂寞的活在世间。咱们为什么要抱头痛哭?”
李莫愁遍寻不得小龙女踪迹,此时心气郁结,唯有一股怒意强留心头,杀心已起,心想我那掌门师妹既然不在,我守那誓言又有何用?今日定要杀这白衣小鬼,好叫从此以后她再不能冒充我师妹混淆视听!
转念又一想:他三人如此死了,黄泉路上有说有笑,确乎胜过我孤苦伶仃活在世上,我须叫他们临死时伤心断肠不可!
于是拂尘轻摆,脸带寒霜,低声唱了起来,仍是“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那曲子,歌声低沉哀婉,音调酸楚,若有若无,却因高深内力维系,仍是一句不落地钻入人耳中。杨过内力稍强,还能强颜欢笑,程英早已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见李莫愁貌若桃李,婀娜多姿,却有这般骇人的性子,不禁暗问“到底是何物使个好女子变作了这般模样”,蓦地想起幼时李莫愁欲杀她之前说的那句“你这等模样,他日长大了,不是让别人伤心,便是自己伤心,不如及早死了,世界上少了好些烦恼”,心中先道:你自己生得美貌,却给人负尽,便当世上所有好女子命运都是一般。转念又想她暗中属意杨过,杨过却与小龙女相谈最欢,又与陆无双有说有笑,唯独与自己客客气气,可不是中了她那句“让自己伤心”么?
她幼时偶听人言李莫愁为陆展元所负,以致性情大变,对此事自然深信不疑,生死关头之际,忍不住埋怨起陆无双这位素未谋面的大伯为何要招惹这样一个女人。
小龙女仍在树梢,面色淡漠,一言不发,只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不停滚落,滴到她手中素白的手帕上。黄药师再叹一口气,塞给她另一方手帕,低声道:“我可再没啦……”
三名少年人均初晓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