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秀怔了怔,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伊人,则笨笨地转过身,一点也不优雅地,重新走开。
神色依旧懵懵懂懂,好像方才那番话,根本不是她说的一般。
可是,走了没几步,她又停下脚步。
她看到了贺兰雪。
一身雪衣的贺兰雪,长身玉立的贺兰雪,眼眸深深的贺兰雪。
她看不懂他,正如他,也一向未曾看懂她。
贺兰雪朝她们走了过来,擦过伊人,径直走到了容秀身前。
然后,他身子一矮,单膝跪下。
骨结清秀的手,闲闲地卷起容秀曳地的长裙。
容秀则低头呆呆地看着风姿卓越的贺兰雪,那么秀美的容颜,那么温柔却冷漠的神情。
而她,终要失去了——这种失去,远比当日自己入宫时,来得深刻。
当贺兰雪终于站起,冲她展颜轻轻一笑时,容秀终于泪流满面。
白衣翩跹若风,贺兰雪转身,不染尘埃,不沾凡缘。
第一次——他离开容秀时,脚步这样坚定。
走到伊人面前时,伊人还是望着他发呆,贺兰雪伸出手来,牵住她,一言不发地将呆头鹅般的伊人拉走了。
伊人趔趄了一下,然后跌跌撞撞随他而去。
贺兰雪走得很快。迅疾却从容,就这样一直不停地走,一路上,无数向他请安的宫女太监,都统统被他无视。伊人几乎怀疑他们从皇宫的一端走到了另一端,也不知跨过了几个院落。穿过了多少长廊,贺兰雪终于停了下来。
“伊人,本王已经休了你,从此,你不再是王妃,等宴会结束,我就要人将你送回家。”待伊人站稳后,劈头便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你不要我了?”伊人眨眨眼,疑惑地问。
贺兰雪浅笑,摇头:“不是不要你,是放了你——你并不喜欢本王,又何必老死府中?”
伊人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因为……大树底下好乘凉,你是棵大树,我要躲在你下面乘凉。”
这么标准的一个衣食父母,她得好好地抓紧。
贺兰雪没料到她的回答,坦诚得可爱,竟连假装喜欢都不屑于说。
怔了怔,他爽气一笑:“好,如果我这颗树不倒,一定会为你遮拦一世。”
他笑的时候,伊人只觉满目绚烂,缤纷花落,贺兰雪此刻的笑容,漂亮得让她有点失神了。
也许,他也是一个不错的漫画原型吧。她窃窃地想。
等了一会,伊人有点没把握地重复道:“你是说,你愿意养我一辈子?”
承诺很重要,有了这个大富翁的千金一诺,以后的生活,便吃穿不愁了。
“是,如果我有能力,一定会养你一辈子。”贺兰雪好玩地看着她,轻声道:“只怕这棵树,马上就要倒了——到时候,你要重新找一颗大树,无风无雨地继续过你的日子,知道吗?”
“不用另外找了,我就赖定你了。”伊人欣喜若狂,虽然之前已将嫁给了贺兰雪,可心底还是有点不确定的惶恐,唯恐哪天自己被扫地出门、落魄街头。
而如今,贺兰雪竟然金口玉言,就这样把她的下半辈子承包了下来,她能不高兴吗?
“如果不是大树了。也会赖定我吗?”贺兰雪问,眼波温柔。脸上淡淡的笑意,染上落寞。
“那我就给你勤抓虫,勤施肥,天天让你晒太阳,等你又变成大树。”伊人信口胡诌,唯恐贺兰雪出言反悔。
贺兰雪又是一笑,这一次,却是说不出地会心。
“以后,不要再向皇后说刚才那番话了。”停了一会,贺兰雪终于言归正传:“她并没有对不起我,是我的错。”
伊人眨眨眼,一言未发。
贺兰雪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轻声道:“你这样说话,会有损皇后的名誉的,皇后冰清玉洁,对陛下忠贞无二。喜欢她,只是我个人的意愿,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或者怎么想,那都不要紧,重要的是,我所做的一切,皆是心甘情愿,你懂不懂?”
伊人不懂,所以她摇头,毫无掩饰。
喜欢原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为什么所有人都将它说得无比复杂。
贺兰雪云淡风轻,却再也没有解释:“走吧,赴宴去吧。”
时辰将晚,夕阳浅浅地镀满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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