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里,一遍一遍,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直到刻入骨髓。
伊人顺着原路折返回去,一路上,她没有遇到贺兰悠,也没有遇到炎寒。
只是,她并没能很快回到大厅,只因为,在路上,她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裴若尘的声音。
凄怆、悲凉,乃至绝望的一声。
“父亲!”
这个声音,让伊人顿住脚步,然后,转向了临近的一个隧道。
那条隧道并不长,短短的,很快便看到了和以前一样的石门。
她使劲地推开它。
钻出去,又是一条窄窄的隧道。
伊人猫着腰,朝那越来越窄的隧道爬去。
并不仅仅是好奇心,而是——
裴若尘到底是在怎样的状况下,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呢?
他一直是那么冷静自持的人。
很快,当伊人再也不能往前爬的时候,她看到了灯光。
前面渗过来的灯光。
她又努力地探了探头,终于看清里面的景象。
最先最先看到的,自然是裴若尘。
裴若尘仿佛就站在她的面前,他木然地站着,衣服上全是吓人的血迹,一片一片,仿佛还温热着,嘶嘶地往他的身体里渗。
在他后面,竟然是消失在地道中的贺兰悠,贺兰悠一脸讥诮,她冷冷地望着裴若尘,眼神冰冷,没有怜悯,或者一丝一毫的温情。
而裴若尘的前面是什么景象,伊人看不到。
她只看到了裴若尘的脸,那张如江南水乡般温润英俊的脸上,没有悲伤,也没有激愤,只是麻木着,像从未出生那般,麻木着。
曾经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睛,那么黯淡,那么黯淡,黯淡到伊人心底生寒。
伊人心中一急,再也顾不上什么,她大力地向前一钻,脚下的泥土不知怎么豁然塌陷。
她跌了下去。
堪堪跌到了裴若尘身前。
里面的人皆望过来。
伊人很快地爬起来,摸了摸头,有点不解地望着众人。
贺兰悠的旁边,竟然还站着炎寒。
之前,只因为视线的关系,她没有看到他。
然后,伊人看到了裴若尘前面的人——也是她旁边的人。
她惊得一跳,连忙往前跳开。
她看到了裴临浦,全身是血的裴临浦,脸上带笑的裴临浦,已然断气。
他的全身,扎满了冰针,便是最开始袭击了伊人的那种冰针。
然而,最最诡异的不是他凄惨的死法,而是,他脸上的笑容。
那种满足的、像渴求已久的笑容,在这样一副躯体上,显得分外可怖。
“夫人!夫人,你果然没死!”伊人尚惊魂未定,旁边又是一阵欢欣的叫喊。
伊人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一人牢牢地抱住,抱着腿。
伊人慌忙低下头:匍匐在她脚下的,竟是武爷。
“夫人,你终于活了,终于……终于……”武爷泣不成声,满脸沟壑的脸,老泪纵横。
伊人怔怔了往了他一会,余光瞥到了自己闯入的地方,忽而明白。
她是破壁而入的。
而那残破的墙壁上,栩栩如生地绘着一副女子的图像。
美得亦幻亦真,眼神魅惑,只看一眼,便有种心动旌摇的感觉。
正是息夫人。
她从那幅画里钻了出来,如息夫人的再生。
武爷本已癫狂,乍见此景,自然把伊人当成夫人一般崇拜。
而在那画像之前,竟有一个躺卧着的浮雕。
赤身果体,胴体如玉,眉眼熟悉,亦是息夫人。
息夫人的果体,就这样被雕在地上,腰肢纤细,双腿挺直滚圆,胸部傲然地着,朝上的面容分明是安然的,可恰恰是这份安然,在如此裸露的情况下,给人一种致命的感觉。
她是嫡落凡间的天使。
而天使,不是用来呵护的,而是用来折磨的。
所有看见这一幕的男人,都会想去折磨她,狠狠的,占有她,崇拜她,杀了她,留住她,供着她——
她却始终安然。
裴临浦就这样扑倒在雕塑旁边,全身冰针,脸上带笑。
他的手,停在雕塑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