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不是躲,而是想碰到谁吧。”伊人心中腹诽着,本不想再理流逐风,哪知他变本加厉,一骨碌坐在伊人身边,硬是扳着肩膀把她立了起来。
“伊人,你说,我对你好不好?我够不够义气!你担心贺兰雪,我暗中帮了他那么多,你在流园吃好睡好还天天踩我,我有没有说什么!就这点小忙,你也不帮?”流逐风愤愤地质问道。
伊人眨巴着大眼睛,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她的视力越来越好了,渐渐地与常人无异。
“跟我去后山。”流逐风一字一句地说完,然后像拎小鸡一样,将伊人从被子里拎出来,“到了那边,就说眼睛最近又不舒服了,让我师傅帮你看看。”
“可我没有不舒服……”伊人怯怯地反抗道。
流逐风重重地盯了她一眼,“讲不讲义气?”
“讲。”伊人忙不迭地点头,顿了顿,又补充道:“可是不能说谎……”
“为朋友两肋插刀,何况说谎!我还嫁妆娶了你呢!”流逐风不遗余力地控诉着伊人的忘恩负义。
伊人抹汗,使劲抹汗。
“好吧,我已经不舒服了,我们去后山吧……”
流逐风扯着伊人,几乎是半拉半拖,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了后山。
后山禁地,树木繁茂阴郁。
他们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穿行。
伊人踉跄着走了几步,扭头看着流逐风溢着喜悦与憧憬的侧脸,忽而很微笑着问:“流逐风,为什么会喜欢她?”
“恩?”流逐风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会喜欢夫人?”伊人笑眯眯地重复道。
流逐风脸色一窘,随即坦然道:“因为她又凶又霸道又孤单又骄傲,所以我不能不喜欢她。”
伊人莞尔,沉默了一会,方低声感叹道,“她应该是孤单的。”
流逐风听进耳里,他低头看着伊人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小爱人,你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呢。”
伊人仰面,淡淡道:“我只是在想,人到底要怎样,才能不孤单。”
在流园,在没有贺兰雪的日子里,她重回孤单。
喧哗在前,在后,在左,在右,最终都会成为背景,主题中,只剩下她独自一人。
在贺兰无双背弃独孤息的时候,她在这异世里,大概也找不到叱咤风云的理由。
流逐风没料到她会问出这样严肃的问题,饶有兴致地想了许久,然后正色回答,“跟我在一起就不孤单了,我很会玩的,从小到大一个人在山洞里呆着,师傅也不陪我玩,我就自个儿和自个儿玩,我会自己跟自己下围棋,我会自己给自己出绝句,下一句我至今都没想出来呢,你要不要听?如果是两个人玩,项目还可以更多。譬如打牌啊,去外面招摇撞骗啊……”
伊人懒得理流逐风的碎碎念,步子紧迈了几下,走到了流逐风的前面。
流逐风笑嘻嘻地跟了上来,然而刚才那个问题,却并没有过之无痕。
孤单。当初让流逐风怦然心动的,便是站在山洞的余晖里,那个孤单而萧瑟的侧影,仿佛不属于这世间。
待他们走至山洞外,流逐风正想唆使伊人走过去把独孤息叫出来,透过扶疏的树木,却突然发现山洞前还有两个人影。
流逐风留了个心眼,压低伊人的头,躲在树干后,警惕地朝那边望过去。
“是凤七……”待看清楚后,伊人忍不住喃喃自语了一句,流逐风白了她一眼,嘴角邪气地上挑:“我知道是凤七和陆川,难得他们单独在一起,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搞不好还能听到陆川那个冰人表白心迹呢。”
若是那两个冤家能够冰释前嫌,流逐风也消停许多了。
伊人一哂。
敢情流逐风也很八卦。
流逐风才不管伊人怎么想自己,目露精光,神采奕奕地——窥探着某某人的隐私。
而这两某某人,着实害他不浅。
流逐风还记得自己从山洞出关后,第一次走出流园,结果,第三天就碰到了凤七这个煞星,她当时拉着他要假成亲,只说是为了刺激另外一个人。流逐风少年心智,万事都觉得好玩,哪知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惹上了陆川。
于是乎,被陆川追杀了七年之久。
“你说喜欢便喜欢了,玩那么多把戏干什么,害人害己。”每每想起,流逐风就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怜的炮灰。
伊人嘿嘿地笑。
而山洞前面,那纠缠七年的怨侣终于能够面对面地将话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