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坐着,什么都不做,纹丝不动,像一台亘古的雕塑。
卫诗在门口,站得双腿发麻,里面的人还是没有一丁点的动静,有一刻,卫诗恍惚间有种错觉:里面的人早已死去多时,没了呼吸。
她一咬牙,就要推门进去看个究竟,屋内却突生变化。
屏风被猛地推倒了。
一个稍矮一些的人影从屏风后冲了出来,气势汹汹地站在那人面前,“这就是你每日要做的事情?!这就是你抛下病危的母后,所谓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坐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想着那个莫名其妙的人?”
屏风后冲出来的人正是炎惜君。
卫诗叹口气:小破孩的脾气还一点也没变啊,还是如此火爆。
至于另一个人,用大拇指能想出来是谁了——炎寒。
这两父子每次见面都是满天满地的火药味,或者说,是炎惜君单方面的火药味。
“你在这里躲了那么久,为什么不再多等一会?这样毛躁,以后怎么继承炎国的帝位,怎么担起炎国千千万万百姓的福祉?”炎寒见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似乎一点也不吃惊,连姿势都没有变,只是在书桌后,不紧不慢地训斥道。
剑拔弩张的炎惜君倒愣了一下,“你知道我在这?”
“如果你还能再忍一刻钟,我会以为你有所长进。可惜——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身为储君,你的修为显然还不够。”炎寒的声音还是不徐不缓,却足够把炎惜君气得跳脚。
“你故意看我的洋相,你……你故意的!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我和母后就是活生生在你面前的,你却只看到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外人!”炎惜君被刺激得有点口不择言,“既然如此,你当年干嘛要生下我!鬼才稀罕当这个储君,老子不当了!”
炎寒没有发火,只是愕然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他的这番话,何其熟悉。
就像许多年前,炎寒站在炎子昊的面前,心中愤愤:他只想着已经去世的息夫人,却把他们活生生的母子,视而不见。
难道,真是一个轮回,在自己不知不觉中,也因为一个不存在的人,而忽视了身边的人吗?
阿奴去世的时候,是否也这样幽怨难当?
可是他已经给了自己所有能给的。
至于惜君……
“把东西拿出来吧。”想到往事,炎寒眼中滑过萧瑟,声音也柔和许多,“不关她的事情,你不必迁怒于她住过的地方。”
“不拿出来!我就是要把这个地方烧掉!”炎惜君将头一偏,恨恨道。
炎寒默然。
今天下午有一个小国的使者进攻来一种油料,据说有助于燃烧,只需泼上一点,便能形成燎原之势,当时炎惜君正站在旁边,闻言支起耳朵听得很认真,脸上表情一看就知道没有打什么好主意。
炎寒当时留了个心,随身的侍卫报告了皇子的行踪,他便紧跟着炎惜君来到了这里。
他知道他藏在屏风后,却并不揭穿,只是坐在大厅里,看着面前熟悉的摆设,空中里已经没有那人的气味,十五年的时光,能将多少东西尽数湮没?
他没有追问卫诗关于那人的消息,只知道她还活在这个世上,贺兰雪也活着而且始终如一,那就可以了。
只是他淡定了,他的儿子却不屈不饶,一次一次地将它揭出来。
难道,他真的在不知不觉中,自觉地将他们母子俩放在了第二位?
“你是储君。”见无法与炎惜君沟通,炎寒索Xing抬出他百试不爽的说辞来压住他,“不要再幼稚了。”
“我没有幼稚。今天我一定要烧了这里,从前我不懂母妃,还误会她,可是现在才知道,她忍受了那么多痛苦。”炎惜君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哽咽,泪珠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了几圈:“今天……是母妃的祭日。”
炎寒一怔。
原来……阿奴去世已经四年了。
四年前的今日,她离开自己。
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不起她?若不是,惜君怎么会有那么恨意?
也许在她的生日,他抛下她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发呆时。也许在她过世后,他始终不曾为她正名,临死,也没有将皇后之名给她,任由她在流言飞语中予载予沉……
炎寒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
“你烧吧。”他说。
三个字,平淡却决绝。
炎惜君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反而愣了。
炎寒从桌后转出来,越过炎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