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丞相的声音突然拔高了好几个度,他瞳孔骤然一紧,死死盯着柳沛,仿佛从来都没有这样生气过。
他这副表情,即便是见惯了战场上多年血腥的人都觉得震惊。
“你既然认为这是谎言,那我们便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好了你走吧,我后天就要出发去雷州,此生再不相见,眼不见心不烦你也不用成天冷着一张脸给我看。”
丞相似乎是真的生气了,字里行间里丝毫没有一国之相的风度,反而有些宛如小孩子闹脾气的幼稚。
“丞相,你是不是误会,呃,忘记了什么……”
柳沛很是无语,也很无辜,他什么时候冷着一张脸了,明明是丞相和柳老夫人。这两个他所谓的娘亲和哥哥,一直对自己冷眼相待,丝毫没有把他当作一家人。
“我忘了什么?我记得清清楚楚,忘记的人是你吧?”
丞相现在是跟他说多一句话就会更加生气一分,这个弟弟还真是最能气他的人,无论从小还是现在。
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府中的下人都跟母亲一样听信了那臭道士的话不愿意理他,没有人照顾他,才刚满月的孩子,天天在小院里卯足了劲儿哭个不停。
是他求了自己的奶娘很多次,又偷偷给她送了不少自己的零花钱,奶娘才答应替他照看这个弟弟。
否则,他指不定能不能平安活到会下地走路开口说话呢。
从此他除了整天闷在房间里头读书,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蹲在墙角听隔壁弟弟的哭声。
每次他都会想,哭声这么大,以后长大了一定跟自己一样厉害,到时候他还能带他出去骑马打猎,共游江湖。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弟弟渐渐长大了,可是……可是娘亲对他的厌恶也越来越深。
偏偏这个傻弟弟还不懂得讨好人心,明明只要说几句好听的话哄一哄他就能少受点罪,但他总是低着头咬着牙,默默地承受所有人的指责,谩骂和虐.待,然后一声不吭地回自己的房间。
他从不反抗,从来不哭,但是也从来不笑。
每一次自己想要去给他送点好玩的东西或者吃的,除了被母亲阻拦,剩下每一次都是被他那副样子给气回来了。
丞相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总之就是十分生气。
他那个样子,不哭不闹,没有表情,就像个木偶一样,毫无生趣,毫无意思。
而他想让这个木偶活起来,他是人,是活生生的人,是他的弟弟,他不是木偶。他应该有喜怒哀乐,会哭会笑,脸上有生动的表情。然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跟自己一起长成父亲那样高大的男子,一起去草原上射箭打猎。
这个场景,是他心中做了很多年的梦。然而,也终究一直只是梦,因为从来没有实现过。
以后,更是再也没有可能了。
当时的丞相也不过是个小少年,年轻气盛最容易冲动。次数多了,他心中自然就不高兴了,不知不觉,他就恨上了这个弟弟。
完全忘了他出声那日自己在心底发过的誓,其实严格来讲不算忘了,而是那誓言,被自己的恨意所蒙蔽。
他迫切地希望一件事情的达成,当他发现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达成不了的时候,心中便生了恨。
现在想想,丞相其实很恨当时的自己。如果不是他那么冲动,也不至于后来跟大将军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他总是怨恨小时候的大将军没有人情味,其实后来的他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将他们的关系亲手推入了深渊的罪魁祸首。
没有爱,哪来的恨。这句话始终是对的。
而在后来,让这恨意助长的一件事,很快就发生了。
家中不知因何缘故来了个高人,据说那高人身怀绝世武功。而自己从小学的都是子曰诗云的东西,自然与这高人无缘。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高人会因为迷路误入小院子里之后看中了他那个木头似的弟弟,说要收他做徒弟。
柳老夫人不想让家里还有人天煞孤星的儿子的事情声张出去,也就依了那高人的意思。
从此,让丞相嫉妒的事情就发生了。
从来不跟自己多说一句话的弟弟竟然跟那高人形影不离,吃住都在一起,跟分不开似的。
有天他读书无聊跑去偷看二人,弟弟耍了一套剑法,动作行云流水很是流畅霸道,看的他差点就要跑出来大喊一个“妙”了。
幸好最后忍住了。
一套剑法下来,确实能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那时的柳沛不过是个十来岁的模样,小小的少年一身粗布衣裳,收好了手中长剑乖乖走到高人身边,认真地唤了一声“师父”。
那高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夸他资质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