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有些意外的是,黄小影穿着一袭十分传统的燕京男子的装束。
他胸裹兽皮,肩披铠甲,脚下蹬着一双铁头靴子,头发也被编成了许多细密的小辫子,还将那些小辫子在后脑勺梳成了一个充满异域风格的冲天辫。
若是说秦玉郎为了见解忧公主乔装溜进王府,偷了一套燕京人的衣服引人耳目,我丝毫都不会感到奇怪。
但怪就怪在,秦玉郎不仅仅穿着一身燕京名族服饰,还梳上了燕京人才会编扎的小编子。
之前我冒充燕京公主的时候,也梳过这样密密麻麻的小辫子,编一次头发至少需要耗费一个时辰。
我不信秦玉郎有这样好的耐心,就算他有着编头发的闲情逸致,也一定没有这编头发的技艺。
所以,我敢肯定,秦玉郎出现在赢湛的王府,绝对不是意外。
而他接下来所讲的话,也应征了我的猜测。
“我受够了像老鼠一样,只能在夜晚从远处悄悄见你一面。乐儿,跟我走吧,离开这里,赢湛不爱你,你也不爱他,何必执着呢?”
解忧眼神中出现了片刻不忍,随即用力甩开了他的手,“解忧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呵,在你眼中究竟将我放在什么位置?”秦玉郎略显疯癫的向前走了两步。
解忧步步后退,退进了赢湛的怀里。
“难道我只是你的一个男宠?”
“不要再说了!”解忧喊道。
赢湛一把将解忧护在身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与他相比显得十分瘦弱的秦玉郎,邪魅的唇微微勾起,“什么男宠?别忘自己脸上贴金,你在王府中的地位,连本王养的狗都不如。”
秦玉郎恼羞成怒,冲上前就想凑人,却被赢湛一记漂亮的神龙摆尾踢飞,撞在墙角。
“轰!”墙壁被撞的猛烈震动,将我脚下踩着的梯子都震翻。
眼看就要从墙头摔下,一双冰冷的森森骨手拖住了我,将我稳妥的送回地面。
“谢谢。”我撑着拐杖,大喘气。
“不用。”青婴表情怪异的看了我一眼,径自飘回了院子里的大树上。
她也没认出我,只当我人老成精了,才能看清她的魂体。
这样也好,被认出来了反而会造成尴尬。
我佯装高深的问:“你的主子与人争执,你怎么不去帮他?”
青婴不屑的冷哼,“就凭他?也配!”
我有点二张摸不着头脑,青婴对于赢湛的忠诚度不是已经到了百分之百了么,怎么现在却表现的这般冷漠?
还是说,在我当缩头乌龟躲在房间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惊人的转变?
“老婆婆,你好端端的为何爬我家主人的墙头?莫非,婆婆你是贼?”青婴见院子里的吵闹已经消停,飘在半空中问我。
还好我够机智,指了指从墙头伸出来的半截红杏,“那花开得好看,想摘两朵放在家里添些生气。”
青婴点点头,喃喃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既然是出墙的红杏,折了也罢!”
说罢,青婴化作一团青烟在院子里那颗老杏树上游荡了一圈,便捧着一大束绽放最美的红杏花塞进我的怀里,“好了,老人家你墙也爬了,花也折了,哪来的回哪去吧。”
“是是,我该回去了,时辰也晚了。”捧着满怀的红杏,我拖着苍老的身体缓慢的往回走。
落入拉长了我的倒影,让那影子久久停留在王府外围的墙面上,仿佛在追忆那高墙后我和赢湛发生过的种种记忆。
从北冥来到咸阳我用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从这里回去也需要那么久。
一路上,我听闻身边的人都在议论咸阳城发生的种种改变。
陛下卧病在床已有半月,众人纷纷传言不老药其实是假的,随着陛下的病情恶化,他一怒之下斩首了数百位为他炼制丹药的道士和尚,并尊崇医嘱移圣驾到阿皇宫静养,伴随圣驾的后宫只有赵姬一人。
陛下膝下的数位皇子都蠢蠢欲动,对于一同六国的秦国王位势在必得。
其中以公子扶苏势头最高,多数朝廷重臣也对公子高多加推崇,甚至还有传言,陛下已经颁下遗照将皇位传于公子扶苏。
历史会发展成怎么样,我心里很清楚。
无论公子扶苏有多少人拥护,他都没有成为真龙天子的宿命。
但这些人,这个朝代的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和我无关了,我也没兴趣关心。
亦如青婴所说,哪来的回哪去,我真的好想回家,回到属于我的那个二十一世纪。
可惜,红珊瑚手镯已经碎了,纵使我整日带在手腕上,也终不能将我送回家。
痴人的梦,不要在做了罢……
又过了几日,我的身体每况愈下,不用脱下鞋袜,我也能知道我的双脚变成了什么模样。
我浑浑噩噩的往北冥的方向走,再次路过了上次那个住着怪人的乱石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