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洗,白露如霜,汉白玉的玉阶十分清冷,月色透过锦帐印在帐中女子的身子,越发显得她素丽清雅,空气里弥漫着一丝丝血腥味,帐中的女子眉头紧蹙:手附在小腹上,声音瘆人得紧:“姝黎……”
这是杨清蕤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痛苦不堪,着实叫人害怕,姝黎守在帐外,听到这一声呼唤,急忙忙迎上前来:“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她见杨清蕤面色苍白,呼吸紊乱,额上全是汗珠,身子不住地轻颤,便知道事情不好了,她顾不得礼仪掀开锦被,只见杨清蕤的双腿之间已然湿透,便知是羊水破了,即将临盆了,故而连忙道:“主子您怎样,奴才这就请产婆去!”
杨清蕤受不住小腹的疼痛,却仍是拼了性命艰难的道:“御医……叫御医!”
姝黎用力点一点头,轻轻将杨清蕤安置在床榻上,才转身离去。剧烈的阵痛拢着杨清蕤的身子,她只觉得四肢疲惫,唯有小腹绞痛不已。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她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已经是九月末了,御医、产婆前来的动作很快,产婆看了一眼杨清蕤的身子,眉头紧紧蹙了起来,立刻对身边的小婢道:“赶紧去烧热水,准备剪刀和干净的布,哪些东西让杨妃娘娘咬着,千万别让娘娘睡过去!”
御医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也不用屏风,便跪坐在床榻前,搭上锦帕替杨清蕤把脉,急着对身侧的徒弟道:“催产药快炖下!快快!”
杨清蕤只觉得小腹的疼痛越来越强烈,几乎要让人痛晕过去,她喉咙也干得发烫,还颤抖着声音道:“王爷……通知王爷了没有?”
姝黎拿着绢子去替杨清蕤擦拭额面,急的几乎要哭了出来,只得道:“王爷去了宫里,陛下不让人进去通传,现在小春子还在宫里等着呢,待陛下一通传,立刻就进去找王爷,想来王爷很快就会回来的。”
杨清蕤几乎按捺不住小腹的痛楚,她咬牙坚持道:“王妃那里又怎么样?”
姝黎低声道:“王妃娘娘那里也不好,现下御医正守着,咱们也没法儿去通传。”
杨清蕤腹痛不已,听见她这样说话,一时也无力再说什么,呼吸逐渐沉重起来,她无力说话,也无力动弹,只是见一旁的产婆利落的吩咐道:“催产汤药好了么?赶紧给娘娘服下,别烫着娘娘。”
杨清蕤听到这些话突然又恢复了些许力气,她抓着姝黎的手臂想要起身,但到底是临产的人,她的力气并不大,只得艰难的喘息着对那产婆道:“若……我产子有任何不测,你记住……千万去母留子!”
说完这些话她便真的失去力气了,下体痛的像要撕裂了一般,喊叫声一声盖过一声,十分凄惨,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几乎要痛得昏过去的时候,她听到了婴儿微弱的啼哭声。
视线仍是模糊,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产婆从自己的身下抱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孩儿,她此刻什么都想不到,心下唯念想着自己的孩子,含糊而无力道:“孩子……孩子?”
殿内众人跪了下来,姝黎脸上的笑容完全掩盖不住,她早已忘了杨清蕤教导过的什么“喜怒不形于色”,连忙磕头贺喜:“恭贺主子母子平安,喜得贵子。”
杨清蕤一听,越发想抱一抱自己的孩子了,不过稍微一动弹便觉得浑身难受,她焦急地死盯着产婆手上的正在处理的孩子,道:“是小王子啊……让我抱抱,我的孩子……”
然而产婆却并没有听她的话,而是将手中的小王子整理干净之后,便微微一福道:“按照规定,小王子要抱去给王爷和王妃看过才可以给您看,老奴这就去了,待您身子好起来了,便可以去王妃的寝殿看他。”
说罢行礼如仪,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清蕤一时尚未反应过来,待产婆一脚已经踏出门口,她才挣扎着想要起身去抱一抱自己的孩子,可是却被身侧随侍的婢子们拦着。
她心下痛如刀绞,伸出去的手骨节都在发白,却没有抓住任何东西,她歇斯底里的喊道:“我的孩子……还我孩子!”
杨清蕤一向温柔如水,对待侍奉自己的下人也十分的好,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歇斯底里,完全不顾形象,她这披头散发的样子,眼角垂着泪水,面色无比苍白,简直像极了皇宫永巷里的疯妇。
她的嘴角突然挂起一抹冷笑,再这样的深夜里,易发让人觉得可怕。
“孩子……”
她仍在呢喃着,眼中尽是不甘心与怨恨,连近身侍候她的姝黎,亦觉得浑身冒冷汗。
洛璃仿佛做了一个梦,一个不怎么美丽的梦,她梦见杨清蕤生了一个儿子,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便被送到自己这里。杨清蕤很难过,她怨恨自己夺走了她的孩子,她像个疯妇一把唾骂自己,责打自己的小腹,说要自己也一尝失去孩子的痛苦。一幕幕纷至沓来,那样清晰的恐惧覆满了洛璃的身子,叫洛璃虚惊了一身冷汗。
她惊恐的自梦中醒来,睁开眼,已是第二日的早晨,她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小腹,还好,那里仍热微微凸起,她能感觉到那里还有生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