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瑞克曼教授的建议郑文扬只告知过一个人。
苏澈。
虽然他心下有些冲动想要质问,但自她来到帝都之后,每次都因事单方面找他,而郑文扬这边已经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了。所以,最后只得作罢。
在定下手术的当天他特别赶到了帝都,作为特殊的教学实验案例,安慕希这台手术很有些名气。甚至还有专门医科杂志的追踪报道,吸引了不少同行瞩目。手术室门前除却她医学院的同学老师,父母亲人外,还有不少关注这台手术本身的陌生人。
郑文扬到的晚了些,走道间已经水泄不通完全挤不过去了。他遂没在拥挤的手术室楼层等候,独自下到了住院部楼下的花园。
六月时节,小径旁的如荫绿草间有不知名的野花盛放,荼靡至极。可他却并没有这份赏花的闲情逸致,在石凳上坐了默默的埋首掌中。
不知过了何时,听到面前有人发声,“郑医生。”
“我是不是该说声很荣幸,苏小姐还记得我。”他放下了手掌却没抬头。
听出他话语里刻意的疏离,苏澈下意识的开了口:“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他抬了眸,眼神肃穆得望向她。
迎着他的质疑,苏澈有些许不自在得伸了手,将垂下的散发绕到了耳后,“安慕希这件事……”
“这件事不是你我能做决定的。”郑文扬直言打断了她,
这个手术与否的关键决策权并不在苏澈身上,也不是郑文扬可以决定的。这事只不过恰好成了个切入口,因小见大的暴露了这段时间来两人渐行渐远的事实。
他虽然没有她的手机号码,但是和吴茗瑜还时不时的联系。关于她父母的事情,自然也知道了。在这件事上他不能慷他人之慨得指责她什么,可毕竟如吴茗瑜所说,她的行径还是太过冷血了点。
于是,郑文扬又道:“苏澈,我想知道,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吗?”
“是。”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没有半分迟疑,整个人显得气场十足。
这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苏澈了,那个怯懦隐忍,仿似影子一般存在的人彻底得消失了。郑文扬说不出来自己心中的感觉,只缓缓吐了口气,接道:“那么,你现在快乐吗?”
“……”
快乐?!
在没有让张竟天及张家人付出相应代价之前,这两个字与她绝缘。
医院花园间,苏澈再没发声,郑文扬也没再开口。周遭枝叶随风摇曳,婆娑唱响。似是那些开不了口的决绝,苏澈离开了医院。
甚至没有等到安慕希手术结束。
其实她明白,郑文扬那些没有说出口的质疑。
她变了,却是在往一个自己都不愿意直视的方向去改变。
前路也许坎坷,但更坎坷的是心境。
隋益晚间有应酬,到家的时候已近十一点。刚刚踏进玄关,迎面就有人影冲过来。隋益喝了不少酒,微醺之际脚下不稳,带着主动投怀送抱的软玉温香一道摔了,后脑勺还在旁侧鞋柜上撞了下。
如此酒都醒了大半,扶着脑袋闷哼了声。怀里的始作俑者忙忙爬了起来,担忧的探头去看,“你没事吧?疼不疼?要送你去医院吗?”
隋益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扶着她的肩膀坐了起来,皱眉摇头,“我又不是瓷娃娃,撞一下就送医院也太夸张了?”
见他抗拒,苏澈也没再坚持,半跪着起身,绕过他肩膀去看后脑勺撞击处。摸到了一块突起,虽然有些触痛倒也没什么大碍。
暂放了心将他扶到了沙发上坐了,苏澈去厨房泡了蜂蜜水出来。端着喝了几口,隋益疑惑道:“你怎么会上来?”
之前因为苏澈担心会被张竟天张绍生发现两人的计划,所以平时都极少见面,基本只用电话联系。
她在他身边坐下,抱着手臂斜靠在他肩头,“我想你,想宝宝了。”
他心下一动,俯身在她发间印下一吻。
“我让我妈妈把聿修抱过来好不好?”
苏澈轻轻摇头,“不好。”
说着,她整个人侧身埋进了他怀里,揪着衣襟默默的垂泪。
“发生什么事了?”隋益略略坐直身体,抱了她的肩膀轻拍。
“安慕希没有醒。”
她虽然坚持到下了手术台,可是奇迹终究没有发生。也许就双方实验组里这不过就是添了个失败案例的冰冷数字,可是就安慕希来说恐怕就是个鲜活生命的一生。
隋益自然也是知道这么个人的,在苏澈之前离开的时候,他透过她帮忙给钱照顾,他也记得那少女仿似向日葵的明媚笑脸。
他下巴抵在她额际,轻声的安慰,“只要人还在,总还是有希望的。”
“那何优璇呢?她又在哪里?”
她几近绝望,隋益拥着她的手一僵,没有做声。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噩梦来的悄无声息,似是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