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郊的墓院里松柏苍绿,黑灰色的大理石和汉白玉组成的世界里,苏澈是唯一的活人。
她靠抵着贴有李瑞哲墓碑的照片,仿似感知到了少年的存在。
松柏在耳畔轻响,枕着这些声音她似是看到了最初的光阴里。穿着职中校服的李瑞哲单脚撑在地上,斜倚在车子上,看着她略有些尴尬的笑,“我不认识你。”
14岁的苏澈满是敌意的望着他,神色不惧,“我的书包呢?”
那时候她的书包漏在了小木楼里,是他送到了她学校门口的。
转瞬间就是那漫天飘零的试卷,在稀稀落落的错落光影间,她看到帮何优璇捡拾试卷的男生成了李瑞哲。他穿着附中的校服,也是那般乖巧的样子。
睁了眼,幻想系数远去。苏澈看着头顶的蓝天相信在那个触不到的世界,李瑞哲已经和何优璇在一起了。而她,背负的那些东西也都在瞬间化为乌有了。
最后,苏澈靠抵着墓碑在那个地方坐了一下午。到五点多才离开,坐了公交车一路摇回市区,她又去了趟李瑞哲母亲所在的疗养院。自从知道她被自己的侄子侄媳妇送到这里之后,苏澈虽然人只出现过一趟,但每个月都会叫郑文扬帮忙过来看看,给看护塞些钱。
所以李瑞哲的母亲日子过得并不算难,再次看到苏澈,她依旧是愤恨不已,指了她骂,“你这个杀人凶手。”
苏澈也不争辩,到了这一刻,说什么,说不说都对事实没有半分助益。对于一个失婚又失独的老年妇人而言,这样的发泄总比憋在心里好。疗养院里的人也大多当李瑞哲母亲是发疯说胡话,也没当回事的。
看过了李瑞哲的母亲,离开疗养院的苏澈看到了郑文扬。
他是来接她的,知道她回来的消息。
等着苏澈上了车,他道:“你想去哪?”
“……”摇了摇头,苏澈知道,这个城市的记忆,已经彻底和她没有关系了。
但是,该说的谢谢还是要说,她看向郑文扬,“这次,要多谢你。”
“不用谢,为民除害这件事是我应该做的。”郑文扬并没有贪功的意思,表现的各种淡然。
其实这次徐茹茹愿意站出来向公安机关指证张竟天的违法行径,除去她姐姐徐冕外,郑文扬亦下了很大的功夫。在他知道造成安慕希被打伤植物人状态17个月的幕后黑手是张竟天后,就自发朝徐茹茹这条线上发展了。
作为一个能在张竟天严防死守下依旧怀上了孩子的女子,她手里定然也有可以保命同时证明这件事的证据。可是那时候徐茹茹为了躲避张竟天,隐瞒了行踪。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徐茹茹的行踪。
之后,他就踏上了洗脑别人这条路。索性最后结果不错,虽然大概是用了些许美男计的结果,但总归徐茹茹站了出来。警方那边有了直接的证人证言,为侦破这件案子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也正是因为她站出来之后,造成了多米诺骨牌效应。蹦出了不少之前受过张竟天胁迫的人,连同鸭公嗓小卓也向属地公安机关检举了他涉及到的李瑞哲身死案,但这个由于年代太过久远,且缺失关键性证据证人所以最终并没有被列入卷宗。
但之前零零落落的违法事实加在一起,数罪并罚即使有减刑但没个十几二十年的基本也是出不来的了。至于隋益这边,因为职位关系是张竟天公司的首席财政官,就经济案件本身是主要当事人之一,按照常理是要负很重的刑事领导责任的。但因为他在这桩案子里是属于投案自首的,且积极提供了证据,属于有特别大的立功表现,所以在量刑上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刑罚减免。
在张竟天这桩经济案开庭的时候,苏澈并没有旁听。
她甚至都不在帝都,在去往墓园看过李瑞哲后,她又分别去了父母骨灰所在的地方。苏澈的母亲已经和外公外婆沉眠在了一起,离开墓园的路上,苏澈将那个红宝石吊坠的链子随手扔了。
虽然她并不是刻意而为,但想来张家的公司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却也算是阴差阳错的报应了。而后,苏澈就陪了小表妹吴茗瑜南下去看整形医生,准备下一个阶段的手术。
苏桂兰这时候对苏澈已然是恨不得当亲女儿看了。
当然,很大程度上是她拥有的金钱。
在张绍生过世后,她正式签署了文件,继承了其中一部分属于自己所有的遗产。除却那些价值上亿的公司股权外,还有些有价证券,一栋小房子之类的。苏澈得到这些东西后通通变卖成了现金,虽然不过几十万对张家人而言算不上什么大钱,但对普通人家特别是眼下的苏桂兰而言,自然是格外重要的。
苏澈将这笔钱系数用作了吴茗瑜的治疗费,等着她自花城归来,张竟天舅舅为黑恶势力做保护伞,收受贿赂违法违纪的那个案子也已经正式落锤定音了。
张竟天的舅舅被判处罚没大笔赃款,判了十二年。
这桩案子从他落网到检察院公诉法院宣判,时间快的不到三个月,算是特事特办的典型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