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纷纷高声欢呼起来,他只觉脚下山体都在隐隐颤动,似被那江潮所惊。
“看这水浪高度,今年的玉涌横郭比往昔要强上很多啊!可今年吴川郡的降雨,较往年并无增多,豫岚江也并无泛滥之象,真是怪了。”
宋海阔疑惑道。
苏半弼见那江潮气势非凡,不禁拍桌赞叹起来,心上七弦竟也随之弹动起来,想必在场的音乐人,也都与自己有同样的吧,只不过他们脑中没有阵阵鸣颤声,但也不排除有个别福缘深厚的音乐人,能与常驻自己脑中某位前辈对话,一同赞赏胜景,前辈一定会讲起当年在这江上纵横的往事,眼中满满都是怀念与落寞。
此刻江面上那江潮渐渐涌到巅峰,那江中横出的城郭之下,有青浪与白浪互相冲击,好似数十万军队大战,分成两方,沿着水墙来往攻杀,怒不休,先是青浪占据上风,白浪被逼到顶端冲不下来,但随着前方江道由直变弯,白浪迅速向中央合为一处,瞬时哗一声将青浪狠狠压下,旋即两方一同涌向江岸,嘭嘭嘭,高逾数十丈的玉涌横郭,顷刻间崩碎为漫天细白水气,巨响响彻全场,好似雪山崩塌入江中一般,又似长空之云在升腾涌起,久久不散……两岸适时传来惊叹声。
“气势如吞红日!似这样的壮观之景,纵览天下也再难寻到了!简直动人心弦!”
苏半弼此刻突然拍桌而起,高声大赞几句,周身乐感澎湃汹涌,他飞步冲到山崖前,透过那纷飞涌动的大团水烟,还能望见远处新一波的更加迅猛的江潮正在,他立时想了什么,于是回头朗声道:“韦姑娘,你看,这云团涌起,瞬时炸开,这不正是你那《碧云天》的曲中音效吗?今日只一见,我便瞬时顿悟此曲的创作构思来自何处,如何?我明日就去云弦宫报名吗?”
韦若霜站到他身边,神色复杂,她向不远处的卫希月看了一眼,旋即才答道:“对啊,许公子真聪明,你当真要入我云弦宫吗?”
苏半弼微微一笑没有回话,心道她怎么听不出我是在说笑呢?
此刻江畔水雾才堪堪散去,江面上又传来那震耳的隆隆声,苏半弼正好回头观赏,此刻宋海阔也来至身前,拱手请他离开这临崖之地返回原处,宋海阔倒不是担心一位音乐人会掉下山崖,只是他会带动许多普通知音也往这山崖边靠,这就很危险了。
苏半弼才一坐回原位,手中戒指便是轻轻一闪,奇才长吉琴便已握在手中,身边众人瞬时会意,立刻欢呼一声,看开今日除去有壮观美景,更有美妙乐曲,美景常有,而宫告圣牌上榜音乐人现场弹曲却不常见了。
他只是稍微调试一番音准,就有好几位女知音开始面露沉醉之色他深感厚爱。
完全是即兴创作,似这般就地取景,就地构思,就地谱曲,十分考验音乐人的基本功底,苏半弼的琴音随着江潮涌动变换韵律,由小而大的轰隆声,青浪黑浪互相吞没,水郭高高涌起,最后瞬间崩碎,化作漫天烟云,全曲完全按照江上景致谱成曲调,居然别有一番自然灵秀之感在众人耳中回荡,仿佛那玉涌横郭又在这曲中重演了一遍,众人纷纷大赞悦耳。
苏半弼先是起身拱手向赞美此曲的知音们回敬,旋即又坐回原位。
他其实对此曲不太满意,心中连道不妙,自己还是没能将这浩荡壮观的景象完全体现到曲中,总是感觉差一点玄妙神韵在其中,但具体是要怎样玄妙,他却是难以言说,这世上大多数音乐人也都无法讲明其中道理,只能是创自行领会了。
此刻琴音仍是不停,江潮横郭拍岸之声也尚未停,青松山上的众人一时左右为难,不知是该扭头看景,还是就在眼前听曲,但知音就是知音,很快便是领悟到两全的最佳方式,那便是只看江上,配合耳边琴音,若此一来,那满江壮丽景色,此刻好似变作那曲中意境一般,而那曲中韵律,仿佛又有大江奔涌,乐曲与胜景冲击身心,多重美妙,众人只觉观赏性简直比最的盟赛斗弦还要高。
最后,琴音随着江潮一同崩散开来,一众女知音不禁的欢声高叫起来,真正的知音,有时在偏爱的音乐人面前根本控制不住情绪,或在俊逸的动作下,或者悦耳的音乐中,或只是一句真情流露的话语,便已能让彼此心有灵犀。
言曦曦很是机灵,她嘻嘻一笑,旋即拿了一本册子走到人群当中,准备趁机为新月知音社再添十数位知音。
苏半弼轻轻将乐器放在桌上,长叹一声,他还是不满意。
“你这曲中,还少了很多人呀。”
卫希月抬手轻轻一指,便见那御笔亲题的石碑正前方,有一队手抓红旗,上身赤裸的精壮青年正在向石碑行拜礼,全队一共八人,皆是统一装束,红绫围腰,黑巾裹额,还在身上涂满了淡金色的粉末,日光下泛出一阵阵金属色泽。
“此乃吴川弄潮儿。”
宋海阔在一旁提醒道。
苏半弼早已看出来,顿时脑中突然顿悟,对啊,曲中就是少了搏击大江的弄潮儿!再加上他们,就完美了。
“我要去为吴川儿郎提提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