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雾流山庄的第一代庄主容泠风和无夜城第一任主人陆解颜是师兄妹,两个帮派成立后都曾在江湖上叱咤风云过,只是世事变迁,如今的雾流山庄已和平川王府一同衰落,偶尔被人提起也只是满满的嘲笑;如今的无夜城势力强盛,无人敢小觑,可暗地里却也只是天下人唾骂的对象,阉党的走狗。
雾流山庄和无夜城,表面上还因为那多年前的渊源有几分和睦,可萧错心里清楚,投靠阉贼王守澄的无夜城,是自己的死敌,只是现在还未到摊开一切撕破脸的地步,便也只能假意应付着。
在无念酒馆喝酒的,除了萧错,还有两个穿着朴素的青年男人,从谈话的猜测,他们应该是在朝廷某个机构里当差,不过职位低微。
“这你都没听说啊?城里早传开了,宰相宋申锡贬为太子右庶子,漳王只是被擒获,还未定罪哩。”
“没杀头只是贬官?这不可能吧?宋申锡可是伙同漳王谋反,这处罚的也太轻了,哼!什么世道?宰相谋了反,官还是比我们这些做牛做马的老实人做得大!”
“也不能这样说,不是还有传闻说他们都是被陷害的吗?”
“陷害?一个是皇帝的亲弟弟,一个是当朝宰相,谁敢陷害他们?”
“不就是王守澄呗,人家可是右神策军的护军中尉,手握兵权,权倾朝野,连当今圣上都要忌惮他三分,陷害一个没权没势的亲王还不简单?”
“要真是他,那也太可怕了。不过说起王守澄,我方才走在街上还遇到件更气人的事哩。”
“什么事?你跟我说说。”
“还不是王守澄的走狗无夜城那档子事!今日龙追忆成亲,京城里好不热闹,那些人的骨气都被狗吃了,暗地里骂无夜城骂得凶,明面上又不敢得罪,人家办喜事,他们喜滋滋地就带着厚礼去了,真是够无耻的。”
“可不是嘛,就我上头那个,芝麻大的官,人家无夜城也没请他,自己倒是主动,好像去了就能拍到王守澄的马屁似的,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斤两。”
“要我看呐,无夜城这事,也未必就是喜事。”
“哦?这话又怎么说?”
“我听说啊,那龙追忆嫁的,是个不知名的穷小子,什么都没有,连婚礼都是在无夜城办的,成亲以后那男的也会长期住在无夜城,你说说,就这样一个男人,能好在哪去?”
“说的也是,不过这龙追忆不是个丑八怪吗?只怕也是一直没人肯要,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个愿意娶她的人,还不赶紧嫁了?哪还管得了这许多?”
“说到这,我倒是还听过另一种说法嘞。说这无夜城的人呐,虽然无耻,但全都生得一副好皮囊,那老城主龙悟年轻时仪表不凡,又娶了当时闻名江湖的大美人,生下来的孩子个个龙章凤姿,唯独小女儿龙追忆,与哥哥姐姐相比丑陋不堪,所以外面都在议论,猜测这龙追忆是哪里来的野种。”
“什么野种?这事我倒是知道,听说龙悟当年娶的那个大美人第一次生了对龙凤胎,还伤风败俗地随了母姓,就是现在的花欲燃和花恋雪,第二胎生了个儿子,第三胎也是个儿子,只是尚未出世就被仇家寻来把女人给杀了,临死之际才把孩子生下来,所以龙跃浪自小就是一病鬼,不都说他活不过三十吗?至于龙追忆,我听说是龙悟和一个丑女人生的,孩子刚生下来那女人就跑了,估计也是不齿于无夜城的丑陋行径吧。”
“原来是这样啊,如此说来,世间当真是有报应了?龙悟的两个女人一个死一个跑,大儿子成了废人,小儿子又活不久,小女儿还是个丑八怪,这不就是天道轮回吗?”
“谁说不是呢?我倒真想诅咒他们活得比这更惨哩。”
“天道轮回。”萧错在角落里将这四个字一字一句地轻声念了出来,笑道,“若真有天道轮回,那两位说这话也会被轮回进去么?不知道口口声声诅咒别人过得更惨的人,会不会也遭报应呢?唉,真是个高深的问题,看来我得去旁边的崇济寺里好好修习下佛法喽。”
那两人只能看到萧错的背影,不知他是何人,但见他衣着华丽,便也不敢直接冲撞了,只是平心静气地问道:“阁下是何人?”
“一个酒鬼而已,没必要告知姓名。二位掌握消息甚是灵通,在下很是佩服,只是二位来这之前难道就没听说过,这间酒馆的主人是无夜城的好友么?在人家店里如此肆无忌惮地说话,很危险呐!”
那两人显然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听萧错这么一说,再抬头看看坐在楼梯上安静喝酒的孤焰,犹豫了一会儿,掏出几枚铜钱丢在桌上,扬长而去。
孤焰笑道:“平川王这是在为无夜城抱不平吗?”
萧错道:“我是在为那两个人的安危着想,万一他们的话惹恼了孤焰公子,平白丢了性命岂不可惜?还有,我还是习惯别人叫我萧公子,什么王不王的,听上去滑稽。”
“萧公子多虑了,孤焰只会卖酒,不会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