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梵尘没有立刻回答风承琰,他开始絮絮叨叨的讲话:
“龙叔说,梵梓出生的时候,祠堂的花海里开了一朵金蕊雪莲,那是传说中只长在昆仑山巅的圣花,连族里的长老都惊动了,大家都说梵梓一定是有上天庇佑,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父亲也很高兴,他那时候还是很疼她的。”
风承琰又斟一杯,静静听沐梵尘说。
“我开始记事的时候就认定,冷夫人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尽管母亲让我离她们母女远一些,但我还是很喜欢往她们院子跑。冷夫人平时几乎不说话,但我去了,她会做很好吃的糕点给我。梵梓那时候很小很小,但她拉着我的手叫哥哥,她的声音软软的,大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美,那时候我觉得我是个哥哥了,我得保护她。”
沐梵尘说这些话时,语气和眼神都像个孩子一般。风承琰想着,他果然是醉了,平日的沐梵尘最会哄人,十句话里有九句半都不能信,哪会有这样发自肺腑的时候?
不过醉了居然还能这么条理清晰的讲话,也是奇人。
“冷夫人在梵梓四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她和父亲一向相敬如冰,梵梓的性子完全随了她,足不出户,对所有人都冷淡。经年日久,父亲渐渐就不去看梵梓了,整个家族慢慢都忘记了她和那个小院子。
但我觉得梵梓并不孤单,她身边有一对贴身仆从,是孪生兄妹,都生得好容貌,三个人在小院子里与世隔绝的生活,我有次去看,真觉得他们才是亲兄妹。”
“那么后来又出了什么变故?”风承琰道。
但沐梵尘完全没有在听,只是自顾自的说:“梵梓是很好的姑娘,她虽然冷淡,但对待下人非常宽容,她想说什么就会说,不像别的小姐,小小年纪就会两面三刀了…”
他忽然将手边的酒坛拿起,重重往地上一摔,哗啦一声,整个小酒馆似乎都震了震,风里满是浓烈的酒香。
“但一切都变了,就在那天。那天是父亲的寿宴,我在前院,听到消息赶到后院时,看见有人在处理那对兄妹的尸体。他们死了,那个少女的身体上全是淤青和不堪入目的伤痕,她的兄长似乎在保护她,只是胸前插了把宽剑,至死都没有瞑目。”
风承琰一怔,没想到变故在这里。那一对兄妹死了沐梵梓会怎么样?其实也就是伤心一段时间吧,毕竟沐梵梓是沐氏金尊玉贵的小姐,这一对仆从死了还会有新的一对,时间会将那点依赖冲刷干净。
“我不知道是谁干的,所有人都对这件事噤若寒蝉,父亲也不说。而梵梓被关进了地牢,父亲甚至下令,要她禁闭思过两年。我去看她,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却只是目光空洞的望着地牢墙壁,什么都不说,就像没了魂一样。”
这样就奇怪了,两个家奴死了,沐梵梓为什么被关起来?她是做了什么吗?
“过了半个月,父亲和我去地牢看她,父亲的脸色很不好,问她知不知错。那是梵梓半个多月来第一次对外界有反应,她看向父亲…我永远也忘不了那时她的眼神。”沐梵尘双手都插进头发里,声音悲凉又空洞:
“她的眼神就像冰,又像火,她说:‘我有错,错在自不量力,明明弱小却还承诺要保护他们。我错在没能及时赶到,错在没有本事杀了那人!’她瘦的脱了形,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嘶哑,看上去就像满载戾气的怨魂。
我当时偷偷看父亲的脸色,真是前所未有的盛怒。但还没等他发作,梵梓突然跪下,砰砰砰的冲着父亲磕了三个响头,她说:‘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也不想死,你将我逐出沐氏吧,在外面生也好死也好,你就当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女儿。’”
风承琰震惊,两年前,两年前沐梵梓不过十一岁吧,这么小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是轻狂无知,还是真的坚毅决绝?
“父亲沉默了很久,然后转身走了。我当时恨不得打开牢门将梵梓骂醒,她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没有一点灵力修为,居然想脱离家族自生自灭。可她太倔了,完全不听,还对我说对不起,说这个地方只有我还让她有一点留恋…但她最终也没有为我留下。
后来我被父亲勒令闭关,而三月后出关,梵梓已经走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整个家族一如往常,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人。”
沐梵尘摇摇晃晃站起身,走到窗边。风承琰以为他要吹吹风清醒一下,但没想到沐梵尘弯腰在墙角一阵大吐特吐。吐完了拿袖子擦了擦嘴,又摘下腰间玉佩,摆弄半天才从里边抽出个长形的精致盒子。
“这个能证实梵梓的死讯,你带回去吧,婚约就这样算了。”
说着,摇摇晃晃就要往外走,风承琰一把拉住他:“你这样要上哪儿去?再说两族联姻这样的大事,该由沐氏的家主亲自登门陈清事实,否则家主会怪罪沐氏失礼的。”
但沐梵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