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的功夫,风承琰和妇人从北方冬日能连续五六日的大雪,聊到天鼎学宫每年二月招收新弟子时万人登山朝圣的盛况。
干瘦老人轻轻扯了扯风承琰的袖子,示意已经算完了。
风承琰和恋恋不舍的妇人道了别,转回老人这里,老人在纸上写道:
“公子命格只一字:奇。”
风承琰有些惊讶,其实他还以为会是孤、恶之类的,因为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不仅自己命运坎坷,和自己沾边的人也多有厄运。
老人继续写道:“公子携了有悖天理的强大天赋,却无气运福缘相护,所以总是遇险。”
“…什么意思?”
“公子本不该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从公子身上无气运便可看出,这力量不受天祝却受天妒。””意思是我本该是个普通人,现在拥有的一切其实是偷来的,不该有?”
“然。”
风承琰哭笑不得,半晌道:“照老先生的说法,我要怎么才能避免那些威胁性命的险境?”
“找一位真正承天命得天宠,身负强盛气运的贵人。”
“这种人,到哪儿去找?找到了又当如何?”
“老夫不知,一切看缘。”
对话到这里就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了,因为最后这两句是江湖骗子常用的套话。风承琰并不当真,他起身放下一粒碎银,温和道:“既如此,告辞。”
老人站起身行了个拱手礼,风承琰还礼之后便转身走了。
直到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长街人海,老人收拾桌上纸张时偶然又看到那位沐姓姑娘的生辰八字,他将那姑娘的和刚刚这位公子的放在一处,好半晌,仰天长舒一口气,橘皮老脸上绽出一个不怎么好看却很舒心的笑容。
命定之人,但愿你们能冲破天意,有所善终。
执法军的驻邸就在天鼎城中心广场东边,驻邸不是一般的三进大宅样式,而是一座座白色半圆大屋,就像用白石砌成的行军帐篷,以一个保护的姿态,半包裹着其余几座府衙。
虽然这一大片白色圆房子和周围檐崖勾连的建筑格格不入,但和不远处那座高高在上的白塔一呼应,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此时外围的一间白色屋子里,气氛凝滞。
高姓的年轻队长面对眼前这两个最多不过十四五岁的漂亮小姑娘,不忍心像对待其余被抓来的滋事者一般粗鲁无礼,因为对方的修灵师身份他也不敢这样做,尽量放缓了声音问道:“两位都是天鼎学宫的弟子?”
禾雅自袖带里取出一枚银色的徽章,上面是刻印精美的天鼎学宫双翼重鼎图案。这种徽章天鼎学宫的弟子每人一枚,用的是外表似银的特殊金属,外人伪造不得。
高姓队长接过,仔细看了看后递还给禾雅,肃声道:“你们可知道,天鼎城严禁修灵师当街打斗,违令者视情节轻重收监受惩?”
禾雅正要说话,羽安冷声道:“情节轻重?我没有伤及无辜,也没有损坏他人财物。当时我不出手,受伤的就是我的朋友。”
高姓队长沉默了一下,转向禾雅:“你确实是伤人了,杨公子的臂上的伤谁都能看到。”
禾雅冷笑道:“是了,我伤了他。其实来这里之前你们已经与杨栎之达成协议了吧,是不是要以恶意伤人的罪名将我下狱?关多少日子?一个月?半年?”
高姓队长无言以对。
羽安眉头皱起,却听禾雅续道:“没关系,我认了,谁让我没办法像杨栎之那样拿钱打点呢。不过我的朋友…”禾雅站起来,双手撑着桌子逼视着对面人:“她是天鼎学宫的天才,阁主,甚至是大学宫长都对她赞誉有加,寄予厚望。你们敢动她,你,或者你上边的人,都担、待、不、起!”
羽安有些惊讶,她从未见过温柔的禾雅如此咄咄逼人的样子。
高姓队长犹豫了一下,他看了眼白纱遮面的羽安,对方恰巧也看过来,他这才注意到这姑娘有一双极罕见的冰蓝色眸子,她的眼睛形状漂亮的不像话,眼神却像寒冰一样冷冽。他不能确定禾雅刚才那番话的真假,终于还是起身出门去找上峰禀报了。
禾雅刚才的气势随着那军人的离去也不见了,她颓然坐回去,低声道:
“父亲还在世的时候,禾家生意在天鼎城也是数得上号的大,杨家的当家人曾向我父亲提出联姻。但杨栎之在少年时就品行不端,我父亲就我一个女儿,从小如珠如宝的宠着我,怎么会答应让我嫁给他?父亲不仅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还曾严厉斥责过登门的杨栎之。自那以后,杨家虽然没说什么,杨栎之却一直怀恨在心。禾家如今落败,他是瞅准了机会要落井下石的,我这一趟牢狱之灾恐怕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