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老宅之所以被众多妓坊租下来,就是因为第二进院落里这个巨大的四方形戏楼。戏楼两层,一层中空,中间是露天的大戏台,周围是摆放整齐的桌椅。二楼雅间也没有多私密,因为了看到底下表演,雅间的门必须大敞,隔着薄薄一层珠帘,雅间里坐了什么人都隐约可见。
戏楼里侧灯火通明,丝竹悠扬,轻裳薄带的娇美女子们一个个上场,或低首婉转抚一段粼粼琴音,或水袖翩跹舞一曲锦绣霓裳。看客们无论是清俊风流的年轻公子还是脑满肠肥的中年大叔,无不双目放光,痴痴盯着那些纤腰丰乳,二楼有不少客人都走出雅间,趴在栏杆上叫好不迭。
戏楼外侧夜风习习,灯笼的暧昧光晕和玉白月光都照不到这里,饱经风霜的朱红楼宇上有红漆斑驳脱落,生锈的铜铃在屋檐上轻轻摆动,与热闹的里侧相比,这里荒凉黑暗。
羽安立在戏楼外侧一二楼之间斜斜伸出的屋檐上,身子贴着冰凉木墙,几乎融进了夜色里。她左右两边都是窗户,左边这间就是杨氏兄弟所在的雅间,语声夹着众多杂音,只是勉强可辨。
“那个,二哥,那个红衣服的吹箫女子不错啊,冰肌玉容,双眸带媚,最重要的是萧吹得好,我看天鼎城第一花魁非她莫属!”
“确实美…我说老四,你一个女子不去关注那些俊俏公子,怎么成天跟个男人一样喜欢看美女?”
“我就爱看美人怎么了?我是寻常女子吗?我要是寻常女子我能把咱们杨家的粮铺打理好吗?二哥,去年年底算账的时候,我手下的粮铺入账可不比你的绸缎庄少啊。”
“行了行了,看你那得意样。你要是真能耐,怎么不去帮祖父把药铺开起来?”
“老爷子想做药材生意这么久了,至今也没成气候,他都办不成的事儿你指望我啊?其实照我说,老爷子之所以这么想入医药一行,就是因为他的病…”
“老四!慎言!”
红衣的女子一曲清萧奏罢,冲着四方看客盈盈一福,随着眼梢微微抬起,眼角那以绯色胭脂精心勾画的蝶翼仿若活了一般,勾的男人们心潮起伏。叫好声也此起彼伏,很多人都不自觉的往台边凑。
杨氏兄妹也都起身趴到了走廊栏杆上,他们隔壁的雅间,独坐桌边的黑衣少年却不为所动。
风承琰虽还年少,却不是少不更事,他也欣赏美丽女子,只是他见过的绝顶美人何其多?这女子姿色大致与绿袅相当,还不如林家那位花容月貌的林月璃。至于才艺,不能说不好,只是比起家族里乐姬们的技艺,差太多了。
他回头看了眼窗子方向,裹挟在丝竹声浪里的微微的碎瓦轻响,普通人绝对听不见,但他何等敏锐五感?风承琰微微皱眉,除了声响,他还感觉到了很微弱的灵力气息。
羽安等了好一会儿,戏楼内侧的喧嚣才散去,随着一阵琴音响起,杨氏兄妹的雅间再次飘出语声。
“二哥,我觉得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小心,老爷子的病又不是什么秘密,这都多少年的老毛病了,他年纪这么大了,还死撑着掌着家里大权,每天操劳,这病情能不渐渐加重吗?”
“主要祖父自己很忌讳说起病情,在家里你可不能轻易提起。唉,父亲前天跟我提起,说普通的大夫不顶用了,要去朝圣峰找一位灵医,还说谁要是能让祖父的病见好,就以千金酬谢。”
“切,天鼎学宫的灵医是那么好请的吗?再说,灵医是给修灵师看病的,修灵师的身体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吧,他能治老爷子的病吗?”
……
羽安跟着杨氏兄妹至此,就是想能不能从这一对聒噪兄妹口中听到不为外人知的杨家事,现在看来她运气很好,得到的消息刚好有帮助。
月上中天,这夜已过了一半。喧沸热闹的花魁大评已经进行了一个时辰,最后一对姐妹花跳完舞,妓坊的主事人登台宣布客人们可以为看中的花魁投票了。
羽安挪了挪有点发麻的身子,觉得可以走了。她往前迈了一小步,正要提气轻身往下跳,右边窗子突然毫无征兆的被人一推。
那窗子是上下翻开的,有一双手,月光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一只支起窗子,另一只稳准狠的抓住了羽安的胳膊!羽安被惊得身子一颤,她只是愣了那么一瞬,一瞬间大力传来,她整个人被扯进了右边房间。
砰!
羽安被毫不客气的摁在矮木小桌上,她的后背撞上尖锐的桌子棱角,一阵钻心疼痛顿时涌上四肢百骸,但她根本动不了,一把末端微弯的短刀抵在她脖子上,锋锐和血气自那森然刀刃上弥散,强横的灵力将她指尖刚聚起的白光碾的粉碎!
“你是谁?在窗外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上方压下低低沉沉的声音,和清清淡淡的香气。
羽安微微喘息着抬眼,她这才反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