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裹挟着雪沫的冷风忽然就自殿外卷了进来,殿中人不由自主的裹紧身上大氅,真凉啊,众人心中如是抱怨。却不知,殿上那人心头才是真如浸了冰水般的透凉。
这句话真是抓住他的软肋了,他真心疼爱着唯一的儿子,不择手段的为他铺路,不允许他受到一点伤害。
当初怎么就一时糊涂写下承诺?又怎么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高坐华殿的风家主忽然便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他初登家主之位,那时他第一次着了纯黑的绣了家徽的华氅,一殿的家臣心思叵测,他在那些诡谲难辨的目光里,在如潮般的质疑中抚上这冰冷座椅。这么多年了,他以为自己已经握住了权力,但他只是想杀一个人,保护一个人,如此简单,却又如此艰难。
一声清亮亮的鸟鸣自廊上金丝笼里传出来,院中老梅随雪初绽,梅香伴着卧房案上的熏香袅袅缠缠,不甚明朗的天光洒入窗子,将榻上沉睡的少年苍白的面颊照亮。
安静躺了两天的人突然就动了动手指,午时灿烂的日光透过窗子照进室内,少年的眼睛就在这微暖的日光中,缓缓睁开了。
他眯了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又微微运起灵力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半晌,唇边扬起一丝怪异笑容。
内伤未俞便妄动灵力,他还以为这次会伤到本源,结果,结果他灵海稳固了不少不说,灵力竟然还升了一级,现在已经浩境五品了。
果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就是外伤实在严重,他现在全身都疼,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肚子里一阵咕噜咕噜的震响,也不知有多少天没有吃东西了。
卧房厚厚的帘子忽然被人从外掀起,一个白衣身影卷了进来,带着外间风雪凉气直扑风承琰面门。
风承琰忍不住轻咳了两声,没好气道:“你就不能在外间烤烤火再进来,你这样是嫌我伤的不够严重吗?”
白衣的俊秀公子闻言脚步便真的一顿,他将自己沾了雪沫的白色大氅脱下来扔到一边,又到案上寻了只手炉捧着,等觉得自己身上已经很暖了,这才接近床榻。
风承琰挑眉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若是平时你必得出门抓一捧雪塞进我衣领的。”
沐梵尘翻了个白眼:“本公子不跟半死不活的伤员计较,你,快说,怎么弄成这样的?”
“和人打架,对方很不要脸的车轮战,我就成这样了。”风承琰摊了摊手,却因为不小心扯到肩上伤口抽了口气。
沐梵尘却收了轻松神色,凝重道:“你昏迷的这两天北境天翻地覆,风家主对慕容氏下了灭族令,风氏的修灵师一夜之间血洗了慕容祖宅以及慕容几个旁支的驻地,只是荣城和慕容本家大宅似乎早早做了防范,现在还在死守。”
风承琰愣了一下,不可置信道:“灭族?”
“就是灭族,理由是谋害风氏少主。”沐梵尘沉声道:“我父亲说,这场动乱会死数万人,现在北境人心惶惶,百姓闭户,贵族自危,这个年怕是过不成了。”
风承琰皱眉想了想,问道:“慕容家主现在还活着?”
沐梵尘摇头:“据说是自刎谢罪了,只是头颅还未送到风都,灭族令便传去了荣城。”
炉中安神的焚香大概是燃尽了,最后一抹青烟缓缓消散,屋中只剩一片寒梅冷香。
风承琰望着帐顶垂下的素色丝绦,眼神略有些空:“家主自知道我要南下游历时便在准备了,他大概是不敢在长老们的眼皮子底下动手,便想借刀杀人。慕容楠那个外强中干的,在客栈蹲点引我入府,再以一方古怪灵器杀我嫁祸袁老,除了没有考虑袁老杀我的动机之外,这个计划还挺详尽。只是我和袁老都存着戒心,又有慕容棘通风报信,再加上慕容家主及时反应,他没有得逞,我才捡了一条命回来。“
这话说的轻轻巧巧的,话中内容却不知含了多少血火杀机。沐梵尘知道风承琰在风家的处境不好,只是没想到已经不好到了这种程度。风家主已经动手了,风承琰往后的日子会如何惊险?
“年前这段时间你别走了,就待在这里,这座别院四周都是我和父亲安排的人,保准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沐梵尘沉声道。
即便心情沉重,风承琰也忍不住笑道:“这个月份还能飞的苍蝇,大概是要成仙了。”
沐梵尘好容易这样正经一回,被风承琰一笑立刻就恼了,怒道:“再笑,再笑老子不管你了,自生自灭去吧。”
风承琰赶紧收住笑意,半晌道:“慕容楠当初多长了个心眼儿,让家主写下亲笔承诺,慕容家主心中定是恨极了家主,才将那纸给了我。灭族的命令不是家主下的,因为这件事的处置权已然不在他手里了。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