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手放下来,看起来轻飘飘宛如对小辈子孙的爱抚,首当其冲的拾刃却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进不得,退不得,在这个老人的威压下他连挪动一下手指都不能,那戾气已经散去,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才的行为多么愚蠢和自不量力。
远处的演武台依旧喧嚣热闹,碎金般的阳光照在年轻男女们的脸上,一片一如早春风景般洋溢的勃勃生机。无人转头看到这一幕,无人发现角落里这一刹惊心杀机。
除了,一个不知何时出现在老人身侧的孩子,他声音有些抖:
“师,师父,您要干什么?”
这一声略显稚嫩的童音宛如一把利剑刺破凝结杀机,老人的手一顿,指尖距离拾刃肩膀不过寸许。
与此同时一阵微风卷过,微风过处有另一个老人仿佛凭空出现,邋里邋遢的袍子尚且飞扬在风中,拳风却已轰出,他怒道:“姓路的,这是在我绯玥宗,你敢动手?”
拳风携着灵力,一拳击出甚至在空气中擦出厉啸,演武场其余人这才惊觉有强大灵压在侧,纷纷惶然回头。
路神机并未避让,他挥袖一拂,轻描淡写便化去那一拳,虽然连眼角都没抬一下,却后退了一步。
他一后退便是表明态度,臧弥冷着脸,没再出手,而是转头对演武场喝道:“老头子数三声,三声之内还没有消失的,呵呵……”
随着这一声冷漠的呵呵,演武场里反应过来的众人以光速四散,羽安目瞪口呆的看着身旁蓝袍子少年一个猛子扎进花丛,也不顾花刺扎了满身,连滚带爬的窜离演武场,仿佛那里有一百个等着揍他的化境强者。
风承琰悠悠一叹:“由此可见,师父他老人家平日在绯月宗是何等的作威作福恃强凌弱欺男霸女……”
这轻飘飘一句明明音量不大,远在大门边的臧弥却一个眼风斜过来,冷笑道:“你小子胆子肥了不少啊,这话有种来老头子跟前说。”
风承琰转头,微笑:“徒儿正说您老人家风姿无双威猛无敌傲视群雄风流不羁呢。”
温淮凑近羽安耳边:“这谁?脸皮竟厚成这样?”
羽安默然,半晌道:“我不认识他。”
这边一群粗神经犹自开着玩笑,那边处于两大强者夹缝间的拾刃几乎虚脱,他看了眼救了他一命的孩子,似乎要以眼神表示感谢,但那孩子根本没看他,孩子黑水银一般的眼珠一阵呼噜乱滚后定在一个方向,黝黑脸蛋上绽出一个惊喜笑容:
“羽姐姐,羽姐姐,原来你在这里…”边喊着边往羽安那边跑去。
臧弥以眼神示意拾刃退下,双手抄住袖子,眯眼道:“虽然下的不是杀手,但你居然会对一个孩子感兴趣,这事儿不寻常。”
路神机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半晌,冷然道:“这个孩子将来很有可能会以一己之力,扭转大陆乾坤。”
四周静了静,带着清爽草木香的空气忽然有些凝滞,被老人话里隐含的巨大命题和隐隐血火气压的凝滞。臧弥眼睛眯的更细,缓缓道:“到了你我这个级别确实能初窥天道,对大陆局势有所预测,但那只是对于大陆整体命运的模糊感觉,你怎么就能笃定单个人的命数?”
不知何时有大袖飘扬的女子落下,她落足不惊点尘,语声不染烟火,轻轻道:“我也有感觉,今日这片方圆天地里的寥寥几人,也许就有未来风云翻覆的巨浪中心,有大陆最终命运的掌握者。”
三人皆负手前望,前方那丛丛嫩黄迎春旁有少年少女成堆成行,有脸蛋黑黑笑容晏晏的男孩子蹦蹦跳跳;有着一身嫩如早春柳芽鲜绿短裙的娇小姑娘大嚼糕点;有衣衫艳如烈火容颜媚如罂粟的女子轻轻垂眸;还有那独自离去的目盲男子,那孤冷沉寂的少年,都在前行里携着坚如磐石的心。
更远一些,金发如阳光铺就的少年正低头和少女说着什么,笑容温暖又明朗,雪肤乌发的绝色少女垂眸倾听,虽然神容微冷,为少年伤口上药的动作却轻柔。两人旁边有乌衣少年负手静立,俊朗如塑的眉目也沉静如塑,他也看着少女,眸中神色不明,嘴角却微微扬起。
俊彦俊彦,莫说你见过满堂俊彦,此情此景,此间少年,如席上满目珍馐,园中奇花斗艳,如那大江潮来万鲤翻腾,不知哪个化蛟哪个又要成龙。
臧弥忽然一声笑,他不再理会两人,抄着袖子慢悠悠的往回走,边走边哼:
“青雀鸟,赤羽雁,白石长阶入天堑。
俊儿郎,俏小娘,豆蔻年华莫嫌长。
奉海殿,英灵城,问天鼎敢言铮铮?
水如镜,峰成圣,试问我中原山河万顷,谁与争锋?”
莫管那气运如何,莫管这大陆命数,莫要剪去华发强留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