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梵尘心中一震,却并未睁眼。
“整个家族,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你…哥哥…”
沐梵尘的手一颤,羽安续道,她声音很轻,夹杂着气力不支的微喘,却固执的不肯停下:“母亲早去,阿杰阿玉是我唯一的依靠,他们是我的亲人…比起父亲和诸位叔伯,更加像亲人的亲人…他们也走了,我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留下。”
沐梵尘低声道:“可你还那么小,你离开那年只有十一岁,你不害怕吗?”
羽安看着焦黄色的顶梁,眼神渐渐恍惚,声音也飘忽起来:“是啊,十一岁的孩子,一无所有的流浪在广袤的大陆上,多么疯狂?我记得离开家族的第一夜,我在林子里过夜,那时候完全不知道夜里在林中生火有多危险,火光引来了豺狗,那是落单的豺狗,也不是灵兽,我拼了命才用削剪的树枝将它捅死,血腥味却又引来了一只母豹……确实要托这一身气运的福,我一路状况不断,路过城镇总会遇上人贩子或者青楼老鸨,路过乡野也总是遭遇土匪,一个人在旷野时便要和野兽风沙搏斗,饿极了什么都吃,困极了在哪儿都睡。那么艰难,我竟然还能全须全尾的来到天鼎学宫,没有死在半路,也没有落下伤残和疾病,真是奇迹。”
沐梵尘沉默片刻,叹道:“如果你愿意回头,父亲不会将你据之门外,你是个女孩子,不该选择这么苦的路。”
“回头?”羽安眼中划过一缕轻嘲:“你知道我靠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在学宫扎根,十八岁便入了臻境,连远在北境的你也听过我的名字?我靠的是那一口气,那一团火,阿杰阿玉惨死那一刻的情景日日夜夜在我脑中徘徊,逼得我不得不走出家族,去面对外界狂风暴雨。”她顿了顿,沐梵尘那和她同源的木之灵力持续涌入,让她气力恢复了不少,说话也连贯起来:“我没有多坚强,只是比起在外流浪的痛苦,继续待在家族里,和害死阿杰阿玉那些人妥协退让共处一室,我会更加痛苦。我不能回头,连这样的念头都不敢有,因为一旦这么想了,所有支撑我的信念都会轰然倒塌,那时候我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我只会在自责和愧疚中把自己逼疯!”
沐梵尘长久的沉默,窗外的暴雨仍然肆虐着,斗大的雨珠打在窗棂上,噼里啪啦的响。室内光线昏暗,男子低头的背影像是一尊沉默的塑像,那无言压抑的沉默里,不知是震撼更多还是落寞更甚。
“梵梓”他轻轻开口:“我长你两岁,却还不如你成熟坚强,如果你还留在家族,最好的继承人是你而不是我,只有你这般坚忍不拔的心智才能扛起家族重担,我…”
“我不能,我对家族没有责任心也没有野心,对驭使权术玩弄人心更是没有任何兴趣。如今的结果已经注定了,我们注定会走向相反的方向,谁都不会回头。我只希望你不要再为我伤心伤神,也不要再想着带我回去。如果我能痊愈,我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如果熬不过去…”
“闭嘴!”沐梵尘的语声骤然冷厉,他眼神沉的像是窗外的天色,手上用力一捏,剧烈的疼痛让羽安闷哼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沐梵尘手指按住那处颜色红里发黑的皮肤,沉声道:“找到了,你知道我们沐氏一族的木之灵力有掌控生死荣枯之能,接下来我会将灵力打入你的血脉,压制那东西的生长,吸收它的生命力。在此期间你不能反抗,必须要完全信任我。”
羽安缓了缓才道:“好,开始吧。”
沐梵尘深吸一口气,他的气场陡然一变,整个人褪去往日的浮躁,他的眼神沉稳锐利,如临大敌却也不慌不乱。
温和的木之灵力顺着他们交握的手流进羽安体内,遇到本能的一点抵抗后顺畅的占据枯竭的血脉。相安无事的运行一个周天,那灵力忽然便得尖锐躁动,顺着经脉便向右臂涌去。
隐藏在血肉深处的树种立刻被包围了,吸收了那么多灵力,树种已经开花结果,十分强横的和沐梵尘的灵力对撞。两股外来灵力就这么在羽安的血脉里对撞挤压,剧烈的搜肠刮骨般的疼痛让她咬紧了嘴唇,全身汗如雨下。
沐梵尘的额上也渗出了汗珠,他没有风承琰或者温淮那样的精神力,对灵力控制力本没那么强,若不是羽安和他同父所出,木之灵力系于一脉,灵力天然相合,他这种行为已经要伤到羽安的本源,自己也会遭到反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紧闭门窗的小屋里传出的灵力波动一阵强过一阵,就像两大高手在里面激战。院子里的油纸伞连成一片,撑伞的人们在雨中沉默伫立,脸上神色或焦急,或沉重。
路晓源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对禾雅道:“那个沐梵尘真的能救羽安吗?这个状况有点不对,他不会伤到羽安吧?”
禾雅半边衣服都被雨水打湿了,她也不去管,只看着屋门,定定道:“我不敢确定,但羽安相信他,温淮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