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民,贵族,一个终日劳作却食不果腹,一个不沾阳春却高坐华堂。那么作为修灵师,手握生杀予夺的力量,是成为压迫者的一员,还是守护,予弱者一方生存的空间?
沐梵尘久久不语,来中原这么久,他到今日,才似乎有了一点点收获。他抬头看着还在吃糕点的路晓源,认认真真看了一眼,这一次的眼神里,没有嫌恶。
温淮举杯对路晓源道:“好一个人间滋味,愚兄这杯,敬晓源。”路晓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嘻嘻道:“还是温淮会说话。”
眼看气氛有所缓和,姬瑶赶忙招手让店家上热菜,这次随着上菜的女孩们进来的,还有一队带着各色乐器的乐师。
“竟还有音乐,我们这还真是附庸风雅了一回。”暮长凌摇头笑道,众人也都有些惊奇和期待。
热菜大都是肉食,酒肉香气本就醉人,加上这些乐师,本有些沉重的气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乐师们就位,羽安以为奏的会是高山流水的丝竹雅音,不想开头一怀抱琵琶的女子挑弦开声,一声如裂帛,她身后那一溜窄袖袍服的男子搬出大鼓,咚咚鼓声低沉而节奏强劲,几个转折后,筝、笛、箫纷纷加入,一时间高低音混杂交错,气势惊人,宛如千珠溅落玉盘,又似战马戕地,大风卷黄沙。
“好!”暮长凌是懂乐理的,一听便知其音不俗,毫不吝惜的高声交好。然而刚到一个高潮,乐声便忽的一顿,正在大快朵颐的路晓源一口肉噎在喉咙里,愣愣道:“怎的?池水淹上来了?”。
就在这时,水榭长廊上一队彩衣舞姬翩翩而入,她们腰上绑着腰鼓,腕上系着银铃,每一个舞步旋动都是一个鼓点节奏,随着这雨点般的声音加入,乐声再起,这一次更加急促激昂,舞姬们面若春桃腰若垂柳,舞步踏着鼓点,就如她们腰间颤动的流苏般奔放热烈。
所有人都因这热情的歌舞兴奋起来,醇酒、美食、歌舞,最能解忧的东西凑在一起,宴席上很快就只剩一片叫好声和欢笑声。
就在乐曲达到最高潮时,姬瑶忽然一拍桌几,身子凌空飞起,翻身落于众舞姬之间,那一袭大红的衣裙翩然落地如一朵盛放罂粟,她落在那里,随乐起舞,舞步丝毫不差。
“好!”众人都忍不住抚掌大赞。几个舞姬片刻惊愕慌乱后也反应过来,以姬瑶为中心调整了队形。姬瑶在跳舞一项上实在天赋奇高,也就看了一遍而已,她的舞步丝毫不错,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顾盼转身间的姿态,真如红狐化成的精魅,瑰姿艳逸又摄人心魄。
她的眼波频频落于肖靖南身上,那天成的媚意与娇羞如此诱人,将平日里定力极佳的肖靖南都看痴了,手中酒杯掉了也不自知。
于志越看越觉得愤愤不平,忍不住对莫寒道:“莫兄,你对姬师妹一片真心,姬师妹却身在福中不知福,偏看上了外人。那姓肖的还和青梅竹马牵扯不断,这样三心二意,怎么看也不像是可以托付的良人,姬师妹怎么就看上他了?”
他平日里脾气最好,甚少在言语上攻击他人。从这一番话里就可看出,他们几人的友情已经深到了什么地步,对于于志来说,莫寒就是自己人,而肖靖南是不知底细的外人,完全不能托付终生。
莫寒并没有附和他,只是喝了口酒,他仰头向着姬瑶的方向,低声道:“你们都赞她容颜倾城,一个女子最骄傲的莫过于此,可我看不见她的倾城之貌,我看不见她的舞姿,看不见她的笑容,看不见她想让意中人看见的一切…这样的我,怎么配留在她身边呢?”
于志愣住,热烈而欢快的歌舞仍在进行,他却忽然感到悲怆,为这一句话里深深的无奈,为一个男人如此隐忍深刻,而不求回报的爱情。
爱情,爱情就是这样一一种东西吧,像酒一样,味道是涩苦的,喝多了还会使胃中烧灼,戕害身体。但是那东西是醉人的,人一旦醉了,便只记得快乐不记得悲伤,人一旦醉了,就会变傻,像莫寒一样。
一曲终了,舞姬退下,姬瑶一身香汗淋漓,神采奕奕的回了席位。乐师们又奏起一首轻快活泼的曲子,酒已经添过一次,众人都有些眼花耳热,沐梵尘在座位上坐不住,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串来串去,也不避讳男女,勾肩搭背的大声谈笑。
羽安也是被热烈的气氛感染,看歌舞的时候多喝了几杯,她是最不能喝酒的那种人,两杯就晕,三杯就倒。但这次也不知是不是心中高兴,她四五杯下肚还能坐直身体,只是双颊早已染了霞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里眼波氤氲迷蒙,像江南六月的烟雨,又像四月的梨花初绽,一朵温软香甜。
风承琰手里端着酒杯,眼睛却止不住的往旁边瞟,其实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看,只是不同于平日里的温柔牵念,羽安这个模样,让他止不住的,胡思乱想。当然他知道这很正常,毕竟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心心念念的美人就在身旁,还这么一反常态的露出娇柔之态,他没点歪心思才不正常。
只是终究觉得这心思龌龊,他只好尽力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也在看羽安,且看得十分心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