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卿又看向她的其他几位同学,发现他们似乎也不赞成她的做法,或皱着眉头或漠然地看着她。
顾卿卿咬了咬唇,说:“老师,我看到那对母子需要帮助,而我正好有可以帮助到他们的东西,所以……”
老师说:“所以你就大发慈悲地帮助他们了?帮助完之后,还觉得自己很伟大?哈?觉得很幸福?就像你们中国一句谚语,什么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是不是?”
顾卿卿不傻,她听得出来老师的话里面满含嘲讽之意,她说:“老师,我不太明白,我只是尽我所能,帮助了一对母子,为什么您如此反对?”
老师说:“Grace,你要明白,你是来实习的,实习的内容是如何做一名战地记者,你来这里,只需要了解这场战争,采访它的相关对象,拍下一些珍贵的、触动人心的照片,然后写出相应的报道,最后完成任务,打道回府。”
“不该你管的你千万不要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和义务,那些难民不是你的责任和义务,如果非要善心大发地做好事,那请不要连累你的同学们,你知道刚刚那一幕多危险吗?我简直难以想象被一群衣衫褴褛、凶神恶煞的难民们冲过来并包围的画面,这简直太恐怖了,他们没伤害你们那是不幸中的万幸,万一他们伤害了你们呢?你要我回去如何向校方交代,如何向你们的父母交代?”
“今天才是你们实习的第一天!第一天!Grace!你就给我搞出这些事情来,你让我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将活在提心吊胆中,哦,我的天哪!”老师以手扶额,看上去后怕、无奈又生气。
她说:“还有你那些药,你知道你带来的药在这里有多珍贵吗?你竟然当着那些人的面将它们全都掏出来,这就相当于你在纽约街头,当街掏出百万现金,你这是引人犯罪你知道吗?幸好这些人抢完就跑,没跟着你到你住的地方再翻捡一番,到那个时候,我们这些人带来的东西,还不全都被抢劫一空了!”
“对了,还有,”老师的话还没完,“听说你还用自己的水杯喂那个生病的小孩子喝水,拜托,你知道他得的什么病吗?如果是传染病呢?你们合用同一个水杯,他的病轻而易举地就传染给了你,你呢?你每天和我们一起生活一起工作,显而易见,又会将病传染给我们,如果真的出现了这种情况,我们很可能在规定回国的时间回不了国,因为我们在那之前就因为患上传染病又没有药治,又因为生存条件太差,最后就这么死在异国他乡了!”
“这些,你都想过吗?”老师说:“告诉我,Grace,你今后还会这样做吗?”
顾卿卿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老师和同学们都不赞成她帮助了那对母子的原因,她之前听说,美国人都是惜命的,果然如此。
老师的想法是,她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应该优先考虑保全自己和同伴们,在他们全都安全无虞的情况下再考虑力所能及地帮助别人。当然,后半句话老师并没有说。实际上老师的意思是帮助X国的难民不是他们的责任和义务,她不该多管闲事。
顾卿卿现在也觉得自己贸然的帮助有些不合时宜,加上后来难民们突然冲过来哄抢药物的事故,让她也有些后悔和后怕,本来觉得只是自己随手做件善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老师怎么会如此生气,但听老师这么一条一条地跟她分析后,她心中越发愧疚,她确实是差点将自己的同伴们置于危险的境地。
而且,她出身在和平年代,相对比较安全的国家,从来没经历过什么传染病啊、瘟疫啊,当年的非典离她也很遥远,她只是随手递了下自己的水杯,给年轻妈妈喂她生病的孩子将药咽下去,根本就没往传染病这方面想,结果老师说如果有传染病呢?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
顾卿卿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思想太浅薄了。
但她的性格属于那种比较热情的,对待别人很热心,她做不到看到别人特别需要帮助的时候坐视不理,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年轻的妈妈,让她不由有了代入感……所以她看不得年轻妈妈看向自己孩子的那种无助的、绝望的神情。
她不认同老师说的责任和义务论,她还是觉得自己既然可以帮助对方,为何不伸出援手,也许她的小小的付出,就解决了别人一个大难题呢?
但她又赞同老师针对这件事所分析的可能性,根本上,是顾卿卿没有重视自己在特殊时期的特殊身份。
所以,顾卿卿低下头,说:“对不起,老师,我错了,我不该这么冒失,但请您相信我,今后我再也不会做如此冲动的事情了,一切都听从您的安排。”
看到她诚恳地认错,老师缓了语气,循循善诱道:“Grace,我并不是想批评你,只是我带你们来,就要负起责任。你想想,这里那么多人需要帮助,你帮助得过来吗?你帮助了那对母子,其实说不准是对他们好还是不好。现在,你的药都被抢了,如果万一你自己生了什么病,身体有什么不舒服时,你该如何?所以,在这个地方,我们还是自私点,好吗?”
顾卿卿点头:“好的,我明白了,老师。”